“能动了是么?那就启程吧。”谢霁扫视她一眼,定格在她的衣着上一瞬,随即移开眼。
  “我先回府内拿些东西,再松柏楼与你们汇合。”黎青鸾穿了放在自己枕边的玄色护卫服,质地柔软,比起在宫里那件能磨破沈露安娇嫩皮肤的护卫服好太多了,还有一并放在护卫服上面的人皮面具她也笑纳了。
  “回你那破破烂烂的狗窝拿一把破破烂烂的板凳是么?”谢霁嘲道。
  黎青鸾斜睨他一眼,不理这狗崽子突如其来的讽刺。
  待黎青鸾带着红袖准备离开时,突然发觉自己身无分文,她步伐一停,冲着谢霁伸出手。
  “干什么?”谢霁挑眉。
  “借我银钱,回来还你。”黎青鸾理直气壮。
  “你是第一个敢伸手朝我要银钱的人。”谢霁惊诧,随即又归于平静,这女人做什么都是正常的。
  “你借不借?”黎青鸾不耐烦。
  “离歌。”谢霁示意。
  离歌立刻把一个钱袋子扔进了黎青鸾怀中,黎青鸾打开一看,嗯,不少。她冲着谢霁摇了摇钱袋子:“谢了。”
  正打算走时,黎青鸾再次停步,还不忘给红袖银子去找马车,然后她噔噔噔走了回来,在谢霁面前站定。
  “怎么?不够?”谢霁垂眸瞧她,他身高比她硬生生高了一头,自然是俯视。
  黎青鸾一把拽过他的领子,趁他措手不及时,在他耳边故作深沉道:“我若再不醒,某人心疼、担心、愧疚?为我找大夫砸了头?为我熬药、挑衣服?喂我吃蜜饯?”
  谢霁:“………”
  黎青鸾如愿以偿地看到谢霁紧绷的下颌,心里无比舒畅,走时还不忘以拳轻抵他胸口:“虽然我这身伤因你而得,不过还是多谢,衣服很舒服。”语罢,她扬眉吐气地离开了。
  谢霁下颌紧紧绷着,说不上是怒气还是别的什么,总之他手指轻抬,潜伏在暗处的护卫均狠狠摔了出去,跌倒在地。
  “主子真狠……”护卫队捂着自己摔疼的屁股,嘀嘀咕咕,还不忘七嘴八舌地议论:“主子喂她蜜饯了?什么时候?我怎么没看到?”
  谢霁只觉得胸口一堵,不过他很快露出了微笑,很好,非常好。
  刚出松柏楼的黎青鸾狠狠打了个喷嚏,随之不甚在意地上了红袖找来的马车。
  车夫赶得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武安侯府。
  “我们要翻墙进去吗?”红袖有些犹疑。
  “不,我们正大光明进去。”黎青鸾嘴角勾笑,当着红袖震惊的眼神戴上了人皮面具,紧接着就大摇大摆地敲开了武安侯府的门。
  “您找谁?”小厮开门,看起来有些不耐烦。
  “我是霁王府的护卫,特奉霁王殿下的命令来看一看沈大小姐的院子。”黎青鸾看起来极为理直气壮,还不忘拉来红袖证明。
  小厮倒是认识红袖,闻言脸色一白,飞快地就回去禀告了。
  随着小厮而来的却不是黎青鸾见过的任何人,而是一个陌生的少年,少年和沈露雪颇为艳丽的长相有五成相似,只不过比沈露雪薄的嘴唇削弱了艳丽,有股子生人勿近的气势。
  小厮在他身后点头哈腰,看起来有些惧怕这少年。
  只这一眼,黎青鸾就能猜出这少年一定是沈露雪的弟弟——沈沧澜。
  红袖看到沈沧澜,浑身一颤,随即行礼:“世子。”
  黎青鸾还没等着行礼,就被沈沧澜打断,他一挥手,张口就是讽刺:“霁王府上的人,我可不敢受礼,毕竟不知道哪个护卫就是霁王妃呢。”
  这话……也忒难听了……黎青鸾默默想,不过谢霁好歹也是刚封上的王,怎么也不见别人对他有一点恭敬,说明他这人品差得很啊。
  就在黎青鸾沉默时,沈沧澜早就甩袖离开了,脚步匆匆,不知去干什么了。
  黎青鸾看向小厮,小厮额角的汗唰一下就流了出来,他结结巴巴道:“侯爷不在……夫人和小姐都在卧床养伤,世子的意思是您请自便。”
  好家伙,黎青鸾无语望天,背靠谢霁这棵摇摇欲坠的大树,掉下来的永远是坏果子。这要是换成钰王,陈氏和沈露雪撑着病体估计也得把钰王给抬进去吧!
  不过倒也清闲,于是黎青鸾挥挥手告诉小厮去忙,她让红袖来带路,小厮行了个礼,一溜烟就跑了,好像黎青鸾是什么洪水猛兽。
  黎青鸾:“………”谢霁你绝对没救了!她都开始犹豫和他合作究竟是不是好的选择,要不她去选钰王吧?
  黎青鸾一边心里唏嘘谢霁的处境,一边跟着带路的红袖进了沈露安的碧玉院。
  武安侯府的手脚的确快,发生了那样一桩事,不过三天,沈露安的碧玉院已经初见规模了。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凑在红袖耳畔道:“那些画在哪儿?若是院子被翻修的话……”
  红袖也悄声回她:“您就放心吧,绝对找不到的。”
  片刻后,黎青鸾眼角抽搐地对着茅房:“我……藏在这儿了?”
  红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是,这是奴婢放的。您画了画之后从不多看一眼,只交由奴婢好好存放起来,奴婢怕被人发现,只能放在这儿。”
  也是,若是被旁人知晓沈露安画男子画像,沈露安能被流言碎语这匹猛兽吃得连骨头渣子也不剩。
  “您等一等,奴婢去拿。”
  黎青鸾的目光落在红袖身上,只见红袖从砌成茅房的墙中敲打一下,待敲到了清脆的声音,她才小心翼翼从墙中抽出一块砖,从砖之中将小小的布包抽了出来,随即又将砖给推了回去。
  红袖将布包递给黎青鸾,还特意解释了:“您放心,奴婢用香薰过这布,里头的画卷沾不了味道。”
  黎青鸾向来不讲究这些,毫无芥蒂地接过布包放进了袖袋之中:“等找个安全的地方再看,我们先去拿银子。”
  “银子?”红袖不解,哪里来的银子?
  待看到了碧玉院之中已经被沈露雪送来的宫中给沈露安的赏赐,红袖终于明白了。
  黎青鸾挑了几支簪子和耳坠统统装进袖袋之中,簪子可杀人可卖了换银子,是个好东西,耳坠轻便可卖了换银子,亦是好东西。
  看着黎青鸾准备把整个妆匣之中的首饰放进她的袖袋之中时,红袖弱弱地提出抗议:“您还是留些吧,待后来您若是进宫还要戴呢。”
  黎青鸾挑一挑眉,说不定她回了南齐就不回来了,哪里来的进宫。
  不过她还是听了红袖的建议,毕竟她还占着沈露安的身体,没有帮沈露安复完仇。
  于是,两人就这般大摇大摆地回来,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没有任何人阻拦。
  可两人不知道,一双眼睛正在暗暗注视着一切,看到两人离开,那人眼神飞快地闪过阴鸷。
  浑然不知的黎青鸾和红袖坐上了回松柏楼的马车,黎青鸾也在这时打开了布包,许是画卷被放得久了,墨迹有些模糊,但仍看得出这画卷之上的男子惊采绝艳,眉目胜画。
  眼神描摹着画卷男子熟悉的轮廓,黎青鸾却是红了眼眶,这是——贺岁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