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迁满心欢喜地给王伦送上了自己抢掠所得,王伦甚是欢喜,又奖赏他和完成押送任务的小兵甲喝了酒。杜迁又取了自己所抢来的财物珠宝,赏给了小兵甲和自己的兵士几个小钱,也就心满意足地回到后院,给他女人显摆去了。
  坐在主位上的王伦脸色渐渐变了,坐在下边的刘唐抱拳说道:“王先生,在下亦恳请先生,近日让刘某出趟差,抢些金银珠宝,孝敬先生,如何?”王伦还没有答应,宋万已经站了起来,抱拳说道:“宋某不才,亦愿前往。”王伦沉吟良久,才说道:“杜迁此事,做得过早了些,如此抢掠,地方势必报到官府,二位兄弟,此时我梁山泊尚没有实力与官府对抗,干一二件尚可,断然是不能连续干的。至于如何办?容我三思。”
  “王先生,你我既然发誓,同生共死,总不能看着老杜一个人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去喝西北风吧?”宋万快人快语,早已看不惯王伦的优柔寡断,说道:“干脃一不做、二不休,谁他娘的抢了,是谁的。”
  坐在一旁的刘唐内心一阵暗笑,心想:谁抢了是谁的,说的多好听啊,那把王先生置于何地啊,难道也让他出面去抢啊?恐怕抢不成别人,自己倒先成了刀下之鬼。于是,慢慢地站起身来,说道:“王先生,在下刘唐以为,这梁山泊是大哥你的梁山泊,这蓼儿洼、宛子城,是大哥你的蓼儿洼、宛子城,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大哥的,也正如皇帝,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普天之下,皆为王土,我等生命,尚且在大哥手中,更何况所得之财物呢?我的意思,大哥让打东,我刘某不打西,大哥让打狗,刘某不去撵鸡,至于如何抢、去抢谁、如何分配,刘唐请大哥定夺。”
  王伦笑了,说道:“古人说得好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我弟兄一场,也得有个规矩才是,几位所说之事,王某总结如下:我梁山泊四筹好汉,因义而聚,因气而投,结拜为生死之交,岂能因蝇头小利,坏了我兄弟名分,伤了我弟兄情义,因此,我决定:甲、从此以后,我们只抢行商,不抢州、县官府、居家百姓;乙、所抢财物,先是一分为二,分一半给我们手下的小弟们,让他们为我等卖命,另一半,我等四人均分;丙、从今日起,手下弟兄,无论何人,来自何方,均应参与抢劫,人人争功,此乃我梁山泊之主业也,至于老弱病残,可参与种菜育藕,清理山寨杂物,不可使一人吃闲饭;丁、你我自按排定座次,后有入我梁山泊者,当排位于你等之后,依次类推,小兵小卒,也要设立等级,不可坏了规矩,如此,则我梁山泊将大有可为矣。”刘唐、宋万连忙点头称赞,再寻杜迁时,早已与那女人鬼哭狼嚎去了。王伦内心,多有不快。
  不说王伦隐居之地梁山泊已经成了贼窝,却说不远处的石碣村里,街上大户人家、里长阮立命家的私塾刚刚放了学,私塾先生吴用挂上了铁链,掩上了学校的房门,向湖边走去。阮小二早已在岸边等候,他们弟兄三人,原是这村里最穷的人家,除了阮小二成了家有了老小,在这湖岸边盖了三五间草舍之外,阮小五、阮小七二人是吃住在船上的破烂户,浪里来、雨里去的混得个温饱。后人多有疑惑,说这弟兄三个怎么不按一、二、三排序,倒玩起隔三差五来了,其实非也,他们本兄弟七人,不过那几位或夭折、或早亡,早已不在人世了,到成年时,连阮小五也成了拼命二郎。
  阮小二看到吴用过来,急忙站起身来,拱手见过了先生。吴用呵呵一笑,问道:“怎么不见五哥、七哥?”阮小二笑了,说道:“他们想必又去赌钱去了,今天手气好,小七摸得三条水泊金鲤,卖了个好价钱,不去赌钱喝酒,还能干嘛?”说着,延请吴用坐到草舍院内,让浑家沽酒、蒸鱼,意思是要招待吴用先生。
  吴用摇了摇手,说道:“二哥,何必破费,你我到岔子里酒家说话,岂不快哉?”阮小二笑了一回,便下水支起小船,扶吴用上了船,摇动得一湖金波,划开一道残阳,走水路,串芦荡,不多一时,已经到了一处湖岔酒家,但见:
  残阳染红银波,芦花飞舞似雪,草帘高挂何需书,酒香已牵客舟住,虽非山珍海味,却是四时河鲜,村酒虽浑能饮得,只要心情在,人间处处醉刘伶。
  二人拴了小舟,上得岸来,走进小小酒家,要了鲜莲、河虾,筛了两角村酒,二人也不客气,落座便举起杯来,喝了一口淡酒,吴用长叹一声,说道:“吴用无能,乞食于书馆,日日劳累,尚不能混个温饱,也自无可奈何,可惜,象二哥弟兄三人,有此一身好武艺,却也落到如此这般境地,实在可叹啊。”
  阮小二双眼,贼溜溜地看了小店内外,说道:“先生,请小声说话。”吴用哈哈大笑道:“我原以为,阮二哥是顶天立地的好汉,没想到原来是如此胆小怕事之人,也好,喝了这杯酒,我自找他人发财去也。”阮小二被吴用羞得面红耳赤,拱手说道:“先生,何来此语?”吴用压低了声音说道:“二哥可知,那梁山泊归隐的君子白衣秀士王伦,也干起了偷鸡摸狗、打家劫舍的勾当,听说你兄弟三人也与他义结金兰,这趟财路,怎么就没有告诉你们弟兄。”
  对于杜迁劫财一事,阮小二也有耳闻,只是不相信举人王伦会干这事,如今被吴用抢白了一番,自觉没趣,说道:“难道王伦负我等弟兄不成,看我不去宰了那厮。”
  吴用摇了摇手,说道:“二哥,不必冲动,更没有那个必要,你们所谓的结义,不过是你们弟兄野地里烤火、一面热的,他姓王的一个举人,未必当真,更不可能从内心里接纳你们。而他要得到的,自然是在这八百里水泊上的来往自由和湖泊里丰盛的物产,更有湖外大户人家的生意,抢那么一两户,足可以享用一年半载,如此一本万利的生意,他们会做上瘾的。而吴某还听说,这个姓王的,倒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他手下的那二位,杜迁、宋万,还有一位新来的刘唐,听说你那两个弟弟,皆非他的对手。”
  阮小二再拱手说道:“先生所言极是,不要说他两个,就是小二,亦敌他不得,如此,我们自然是斗不过他们的,他们做什么生意,又与我们何干,难不成他们会分一匙羹于我等?”
  吴用哈哈大笑,说道:“二哥,打架这事,是需要动脑子的,做生意发财这事,更是应该动脑子的,他刘唐在陆地上能赢你们弟兄,难不成在水里也能赢得。”阮小二一拍脑门,笑道:“先生若不提醒,我险些忘了此举,嘿,我怎么这么笨啊,竟然吃了那红发鬼的亏,着实丢人了些。”
  吴用又冷冷一笑,说道:“所谓不打不成交,这一仗,你们虽然败在了他手下,可未必是什么坏事,你们便在他们心中失去了警觉,而吴某还听说,他们抢回去的东西,是要分一半给那姓王的,而且,王伦那厮还给他们约定,只做行商的买卖,不抢大户人家。如此,难保他们不生怨怼之心,只不过不能明说罢了,你这几日可约那刘唐下山,你我弟兄与他饮酒作乐,诱他说出此事,并约定我们共同干上几趟私活,不让王伦那厮知道,我们平分所得资财,如何?”
  阮小二当即说道:“如此甚好,只不知如何诱他下水,又去抢什么人家?”吴用哈哈大笑道:“似刘唐那种恶鬼长相,最缺的,莫过于女人,无论丑俊,皆可诱之,此等活计,二嫂即可,何苦再寻他人。至于有钱人家,吴某走街串巷,十里八乡的,谁家有多少家底,岂能瞒过吴某的眼睛,请二哥放心,如同笼屉里取蒸馍,一拿一个准。而且……”吴用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打着他梁山泊白衣秀士的旗号,怕个球!”吴用话刚说完,二人会心地笑了起来,酒店外边,早有声音传来:“二哥、吴先生在此饮酒,如何忘了我们二位?”二人抬头一看,正是阮小五、阮小七兄弟二人,大踏步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