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尖嘴猴腮之人,正是晁盖派出的探子,叫作白日鼠白胜的,他已经影影绰绰认出那为首之人,正是郓城县有名的及时雨宋江,可他怎敢点破,就在阮小二握刀在手之时,他已经预感到不妙,于是借机逃跑了。一路狂奔,直奔赤松林报信,埋伏于暗处的晁盖等人,见白胜失神落魄地跑来,急忙出来,拦住了白胜。晁盖一问,白胜如实一答,几个人顿时大惊失色。张文远沉思良久,说了一声:“诸位,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于是众人也只好勒马,无情无趣地走了。柴进那边,久等不遇,又有人传言,黑虎岭那边,有人杀了人,抢走了蔡太师的生辰纲,也只好作罢。不提。
  再说宋江等人得了珠宝,为掩人耳目,于宋江庄上,藏了一时不能变卖的珠宝文玩,金银便一分为六,各自取了,走人了事。刘唐自然回梁山不得,又无法在郓城久留,于是也就与众人分道扬镳而去了。阮氏兄弟重回石碣村,打渔喝酒赌博,逍遥自在去了,吴用仍旧回书馆教学。唯有宋江,向县令时文彬称病,在家休息,每日与其父太公说些言语,又与兄弟宋清比试些武艺,也无非是三角猫的功夫,聊以打发时光罢了。
  回到城里的张文远,自是闷闷不乐,终日里觉得如同自己丢失了宝贝一般。那天大的财富,竟然与自己无缘,却便宜了那黑三,不行,无论如何,自己要得到自己应该得到的那一部分。这人啊,要是起了贪心,便是几头牛也拉不动的,虽说那东西本来就不是他的,可他偏偏认为,那东西是可以属于他的,如果不是怎么样怎么样,自己早已得到了,早已占有了,早已花天酒地了,也有可能,早已在县令大人那儿活动过,自己早已当上押司了。嘿,世上唯贪心才产生了“如果”、“假如”、“要不是”之类的词语啊。
  却说这日,四人又在晁盖庄上喝酒,雷横先说道:“干脆,来他娘的个‘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娘的姓宋的给举报了,算球了。”
  “糊涂。”朱仝说道:“我们去举报他,他反咬我们一口,问是如何知道的,我们该如何回答,难不成说我们也到了现场?我们去干什么去了啊,山东的都头,到河北抓贼去了?有人相信吗?”雷横一时无语,低下了头,在智力上,他似乎比朱仝欠缺不少。
  “要不,咱来个舍卒保车,把白胜那小子给抬出来,说他是在路上偶遇宋三黑子的,如何?”晁盖满怀信心地说道。张文远摇了摇头,说道:“保长兄有所不知,这官府办案,定然要搞个水落石出的,白胜那厮,也只认得宋江、朱武二人,其余一个也不认识,若官府逼问下来,难免不动大刑,你敢保证,他不把我们给供出来?”晁盖一时无语,对于这种引火烧身的做法,看来也不大妥当。
  “这东也不行,西也不行的,你们说,该怎么办,他娘的,看着他姓宋的吃香的喝辣的,我们连个鸟毛也落不到,真是气死我了。”雷横愤愤地大骂着。
  “若以我的意思,也不是没有办法,我们可着一些闲人,到大名府、沧州等地,不断制造谣言,就说宋江要反了,还说宋江抢了蔡太师的生辰纲,如此,京城蔡太师那儿定然会行问济州府尹,追查此事的。这样,一是与我等便脱了干系。二是他一旦成了朝廷怀疑对象,不管真假,是要停他的职务的,县令也保他不得,到那个时候,我成了郓城县押司,你们二人又是马步都头,呵呵……”张文远冷笑几声,说道:“到那个时候,就由得了我们,由不得他了。”晁盖等人,点头说道:“然!”
  放下众人不提,再说说千里之外的北京大名府,因金人屡屡犯境,朝廷启用重臣,直接委任中书舍人、蔡京的女婿、官居二品的大员梁中书直接镇守大名府,统管军民事宜。梁中书这个人,是个什么钱都敢收、什么人的钱都敢收、什么事都敢做的主,把好好的一个大名府官场给弄得乌烟瘴气的。如今,自己辛辛苦苦积攒的金银财宝,又被盗贼给抢劫一空了,着实恼火,于是便升堂,审问起逃回来的众军汉来。
  逃回的十几个军汉知道什么,只是说了当时大致情况,又说朱武等人不见了,至于朱武的生死,他们也不知道。梁中书大为光火,下令要将这群混蛋斩首示众。就在这时候,有一个军汉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大人,我们自离开大名府后,一路上昼行夜宿,并无迟延,只是最后这几日,朱武一直催促我们前进,说是要到一个什么大官人庄上去歇息,不知这里面,到底有啥猫腻。”
  另一个军汉似乎受到了启发,也连忙说道:“自从我们出大名府后,便有一伙客人,不远不近地与我们同行,或在我们之前,或在我们之后,又没有见他们贩卖什么货物,这伙人,着实可疑,他们说的话,大概是山东济州府的口音。”
  此人说罢,又有几个人说了其他可疑之处,还说了那个从酒桶里向外舀酒的人,说话是潞州府的口音,有些金人的相貌,等等。梁中书又听了听,并没有什么直接的信息,于是又把众军汉下了监,等候判决。
  就在梁中书为难之时,大名府的大街小巷上便传出了这样的童谣来:家木欲破天,鸿飞鸟无踪,满城黄金甲,反王出郓城。又有人私下传言,就是这个反王,连同金人,一同抢劫了蔡太师的生辰纲。有人报知梁中书,梁中书也是无奈何处,这云里雾里的,没一点影子的事,怎么去查啊?于是,也就慢了下来,钱财这事,照样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体外损失体内补,羊毛出到羊身上,今年再加重赋税就是了。
  或许谣言这东西,比广告更有效果,关键要看蝴蝶的翅膀向哪个方向扇动。说宋江要造反这事,虽然没有引起官府的足够重视,却引起了一个人重视。原来,大名府城内,住着一位大财主,家有万贯家私,姓卢名俊义,三十开外年纪,刚聘了浑家贾氏,膝下并无一男半女,因生得肥大,又使得一手好棍棒,江湖人称玉麒麟。这日,走到大街之上,闻小儿歌唱,又听闲杂人等之言,心中暗想,山东郓城,难道还有这等好汉,看来,此人就是江湖上传言的那位及时雨宋江、宋公明无疑了,难道他真的要造反?卢俊义思虑良久,才冲着门口喊叫一声:“我儿燕青,速速打点,随我去山东一趟,我要去拜访这位英雄豪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