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吴用安置好武松等人,这才绕道直奔郓城县,他要拉住郓城县一干人等,为己所用,先做了梁中书这单富贵生意,再做他图。宋江一见吴用,大喜过望,急忙着人去请朱仝、雷横二人,前来作陪,为吴用接风,吴用连忙摆手,制止了。宋江见吴用如此,也只好作罢。吴用看了宋江一眼,说道:“公明兄还是仗义派头不减,看来‘及时雨’、‘呼保义’之虚名着实累人啊。其实,这名利二字,名是为利服务的,有了名,也便有了取利的平台,正如杀猪,若是连个案子也没有,那也就实在作难了些。而这名,又多是利买来的,俗话说,‘银子是光棍的胆,’没有了银子的光棍,是假光棍,更是光棍不起来的,越大的名,就有越大的利,越大的利,便又能买来越大的名,直到买到皇帝老儿那一步,才是人世的终结,便又要去买身后之事,抑或是要买个神仙之身的,故尔便有了欲壑难填之说。”宋江笑道:“加亮先生硬是把这世道给看透了,也好,今日就你、我兄弟在家,畅饮一回。”
  吴用说道:“公明兄,吴用此次回来,可不是来与公明兄高谈阔论的,我亦是来送给公明兄三个天大的富贵的。”看着有点玄虚的吴用,宋江笑道:“加亮先生教我。”
  吴用说道:“这第一桩富贵,便是梁中书的数十万生辰纲,此桩生意,我们不妨再做它一回,而这一回我们成功的把握更大,甚至不用我们亲自动手,便可手到擒来。一是我们这边多了许多好汉可用,内有武松、三阮、杨林、石勇、张清、孙二娘、鲍旭、曹正、晁盖、杜迁、宋万、朱贵、时迁、白胜等好汉可于战场厮杀,外有刘唐、燕顺以及刘唐的兄弟段景住、燕顺的兄弟王英、郑天寿等人可用,他们一路跟踪杨志,传递信息,为我所用,也可以随时加入战队,战场搏斗。二是据可靠消息,这次杨志是扮作客商,秘密绕道而行的,他又能绕到何处?总不会走太行过黄河下洛阳吧,他也只能绕道山东地界,然后沿水路逆流而上,直到汴梁城。这是杨志那厮,考虑到这条道上,人口密布,官府清明、盗贼不多的缘故,而对于我们而言,他简直就是自投罗网,我们来他个瓮中捉鳖,更不必跑到河北地界作案了。如此,梁中书那老贼的钱财,岂不是给我们送来的。”二人哈哈大笑了一回,家仆早已摆开了宴席,二人又换茶为酒,举杯畅饮起来。
  吴用说道:“至于这第二桩富贵,我可是受了卢员外启发的,卢俊义回到大名府,不出三个月的时间,便恢复了元气,如今又发了大财,我们放着一位财神爷在此豢养,何不用他的名号来发财呢?”宋江一愣,问道:“加亮先生所指何人?你是说晁盖吗?”
  吴用大笑道:“晁盖,志大才疏,可为鹰犬、爪牙也,不足为虑,我说这个大财神便是高衙内那厮。我们的财,便是要发在他身上的,卢员外可以从北地贩马,我们为何不能呢?高俅那老儿独掌着天下兵马,这生意……”宋江亦窃笑道:“我们岂不成了山东的玉麒麟?”二人又是一番大笑。
  吴用道:“这第三笔生意,便是名,公明兄的大名!如今这大宋官场,重文轻武,文职人员,皆出于功名,象你、我这样的读书人,最终也只能是个刀笔小吏,想再往上爬,是根本不可能的事。然而,在武职上,却宽松得多,象那李固,便做了清河军制使官,听说杨志那厮也被梁中书提拔为提辖官了。这些人的提拔,也就是上司一句话的事,而公明兄与高衙内交厚,通过他,结识高俅,以武搏文,曲线提升,不说将来出将入相,混个兵马都监、府尹、太守,还是有可能的,至于知县、团练,那还不是高太尉一句话的事。”
  宋公明大喜,说道:“加亮先生一席话,真是让宋江胜读十年圣贤书啊,高衙内那厮,天天吃我的、喝我的,还要睡我的,就这样当爷般供养着,却没有想到他还有如此用途,好、好、好,真是让宋江拨开云雾,得见天日矣。加亮先生,你我喝了这杯酒,即刻去见高衙内那厮,如何?”吴用笑道:“我又不怕他,去去又如何?只是公明兄当为我助一把力,吹嘘一番。”
  高衙内正无情趣处,恰好宋江、吴用来了,宋江低声对高衙内说道:“此人便是江湖人称神算子的吴用、吴加亮先生,善能给人相面,你且不要言语,看他能否给你相得准。”高衙内一听,来了兴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吴用也煞有介事的上下左右看了高衙内一番,摇了摇头,说道:“磨道里跑不出千里马,石板上长不出参天树,水池里飞不出冲天蛟,小县衙怎能培养出顶天柱,可惜,可惜了。”
  高衙内一愣,问道:“先生,此语何解?”吴用笑道:“高大人,岂不闻‘三分相、七分运’,也就是说,人这一生,面相占三,而运程占七,以大人之面相,那是出相入将之命,可如今却在这小小郓城当了个知县,是武配文职,如同虎豹被困囚笼,又如蛟龙搁置浅滩,如何能呼风唤雨,成就一番大事业,空空浪费了这大将军的面相啊。”
  高衙内笑道:“吴先生所言极是,我在京城时,也多有相术高士给我相面,说我的前程,自然在我义父之上,我想,我义父之上,当是天下首辅宰相,殊不知还有枢密使、都统制等武将高职,看来,是我想错了,非要下来当个什么狗屁文官,天天坐得屁股生痛,却又无所事事,实在乏味。”
  吴用笑道:“其实,大人还说错了,这枢密使、都统制上面还有一人,大人便是那个前程命运。”一句话说得高衙内瞪大了眼睛,问道:“先生是说,那个姓赵的?”吴用微微点头,压低了声音,说道:“只可惜,从这郓城小县进步,甚难。即便是三五年一个台阶,等爬到那老儿的位置,已经是七老八十了,即使有后宫佳丽三千,还能有什么乐趣?”吴用说着,又叹了口气,高衙内伸长脖子,认真地听着,鼻涕都滴了出来,尚不知道。
  吴用见状,便一语挑破了要害,说道:“自古帝王出军旅,自始皇嬴政、高祖刘邦、光武刘秀、魏武曹操、前朝太祖、太宗,莫不如此,就是他们姓赵的,也不过是黄袍加身的将军,如今大人但有大将之骨、之命、之运,却无将军之实,实在是走错了人生之路啊,可惜,可惜了。”吴用又连连叹气。
  高衙内站起身来,拱手施礼道:“愿先生教我。”吴用冷冷一笑,说道:“前些日子,汶上养马监被火烧毁,大人何不毛遂自荐,重建这养马监,这养马监一职,虽说不好听,却是极重要的,级别高,就是禁军里,那也得干上个十几、二十几年才可能爬到的高位,而且不用打打杀杀,还有一点,为朝廷养殖战马,油水丰厚得很,更有高太尉在,提拔也快,用不了三年五载,大人便可提到什么统制之职,再往上提拔,那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吴用一席话,说得高衙内心花怒放,急令宋江给义父起草呈文,又命下人看酒,一时之间,如同已经登基了一样。
  夜深了,灯盏之下,宋江还在为高衙内起草着呈文,回头看了吴用一眼,问道:“可否举荐你,入养马监幕府?”吴用摇了摇头,说道:“公明兄,欲成大事,需懂得取舍,清河军、金堤军那里,我自离不开,贪多了嚼不烂,恐反受其害。”宋江又问道:“可否举荐朱、雷二人为提辖官?”吴用同样摇了摇头,说道:“此二人不妥,你们共事多年,一同沉浮,早就没有了上下之分,若是他们上升了,你便控制不住他们,若是他们犯错了,你又奈何不了他们,如此之人,只好不冷不热地敬着,不可重用、大用的,吴某的意思,你亲任养马监提辖,对上,高衙内自然放心,只要他放心了,也就会放权于你,虽然提辖官职位不高,但是是实职实权,各地来的豪杰,自然也就安插得进去,总比都安插到梁山泊好听些。等到番人北犯,要战、要和、要高官、要富贵,那还不是拳头硬的说了算。”
  宋江点了点头,又问了一件事:“张文远与晁盖等人交厚,如何处理?”吴用冷冷一笑,说道:“我们养的那些外地汉,是干什么吃的?让他消失了,高衙内到阎婆惜那儿,是不是也方便了许多,最好赶在那套富贵到来之前,不要让他再捣乱了,没有了他,朱、雷二人便绝了念想,也只好跟从哥哥你了。”宋江会意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