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听到这话,有点楞。
  黄岩只是答应帮我找阳魂,他从来也没说要收我当徒弟。
  “其实你来之前,师父就知道你会来,还和我与大师兄说过,让我们待你好些。”薛晨在冷风里渐渐的不哭了,“师父告诉我,以后我就不是小孩子了,要当师兄了,不是要收你为徒,是为啥?”
  有这事儿?
  薛晨想起这事,还是有点吃醋,“我没答应师父接受你,再说我带你去平阴峰那时候,师父也没收你呢,我不算残害同门。”
  “停!”我打住他的话,脑袋里有点凌乱。
  黄岩早就知道,我会去丰腴观找他?
  “你来之前三天,师父早上焚香,是增林香:公行德备,三日内有麟儿高徒登门,神灵默佑,百福并生,吉事有望。”薛晨在我耳边念念叨叨。
  “哼!”他哼了一声,“师父那天特别高兴,我从来没见他有那么高兴过,我好生气。”
  我脑袋更凌乱了。
  黄岩一直对我有意无意的疏远,好像没那么喜欢我。
  而且,我怎么可能是他盼着的高徒?
  这会儿山林里一片漆黑,但没觉得附近有危险,我也走累了,停了一会。
  薛晨和我坐在大石头上,歪着头看我,“姜龙,今天你有没有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我喃喃问。
  “刘家是被邪术师买通,才朝学校摔丧盆的,但那三口孽当时没吃刘爷爷。”
  薛晨开始他的分析:“你说,会不会,那个邪术师的目的,是引你去学校,然后发现哪个阁楼?”
  我嗙的拍了薛晨肩膀一把,“咱俩想到一起去了。”
  “是吧?”薛晨揉揉肩膀,抿抿嘴,“我那时候先是觉得,好像有人引你去阁楼,后来去刘家一炸,还真炸出来了。”
  我心说,这小姐们儿真棒!那天我给他在黄岩那求情真没白求。
  “你说,那阁楼到底有啥?”薛晨在黑暗的山林里盯着我。
  “我哪知道?”我要知道还好了呢。
  但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人都是会成长的,但基本上都在挫折时成长。
  如果是以前,有人给我个盒子,让我拆,我一定兴奋的以为里面是给我的惊喜礼物。
  但现在,我觉得那个阁楼里藏的,多半是惊吓。
  “赶紧走,”我歇够了,扛起薛晨,“快点回道观。”
  今晚戴月眠临走时,说还有3天,我的阳魂就会挪到另一个小孩身上,事态紧急,我得马上回去见老大。
  “哎哎哎?”薛晨被我扛着,“我还有个事没和你说?”
  “明天再说。”我蹬蹬蹬朝山上跑,说来也奇怪,我好像在丰腴观待了一段时间之后,力气变大了似得。
  是我又长大了一点么?扛着薛晨,虽然费劲,但也还能跑动。
  一路上,我背着他一会,又让他自己走一会。
  好歹在早上5点,我和薛晨回到道观。
  长江头发上满是露水,满眼红血丝站在道观门口,见我和薛晨,立刻过来,“你俩没事?”
  “有啥事?”薛晨半死不活的,“小爷出马,一个抵俩……”
  他抬眼看见黄岩也在道观院里,把后半句吹牛掰噎回去了。
  这会儿我看见黄岩,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薛晨说我会拜师黄岩,但我还是觉得,这件事不靠谱。
  首先我没阳魂,不知什么时候就死了,其次我还是想找回阳魂,然后回家。
  像我爸妈设计的那种人生进发,读书,考大学,工作,回家接班当总裁,嫁给冯闯。
  好像,那才是正常人该有的人生。
  所以,我该怎么拒绝老大,而不卷他面子呢?
  这会儿是清晨,道观院子里雾气袅袅,黄岩站在那里,有种道骨仙风的感觉。
  但他鬓角,多了几根白头发。
  我一愣,我初次见他时候,他好像没白头发。
  “姜龙。”他淡淡开口,“昨晚很不错,我以为你会死在那。”
  “那你还派我去?”真好,我心说,他没提起收徒的事儿。
  黄岩听我这么说,勾唇笑了笑,“你走吧。”
  “啊?”我当即愣住了。
  怎么回事?他老人家怎么没按照预定剧本说话?
  这会儿不是应该说:“我对你的表现很满意,我决定收你为徒,让你成为道门巅峰道士,从此一辈子斩妖除魔,发扬我丰腴观的宏大精神理想。”
  早先在学校开学典礼,校长就这么说:“今天你们是xx学校学生了,我以你们为荣,希望你们在学校学会仁义礼智信,互助互爱,发扬我们学校百年的宏大精神理想……巴拉巴拉。”
  不只是我愣住了,一旁的薛晨和长江也都愣住了。
  黄岩看着我,语气淡淡的,“你也听戴月眠说了,你的阳魂3日后会挪到另一个孩子身上,他在赌我会不会动杀孽,但我不会。”
  所以,我是必死无疑了。
  当初,是谁信誓旦旦和我说:“该有的善要有,该杀的一定要杀?”
  我眼眶红了,咬着下唇。
  又不是我错了,是别人偷了我的阳魂,可我就必须死,让别人活着。
  那个用了我阳魂的孩子,我又不欠她什么。
  我等于是替她死了。
  “有时候人该信命,天道无常。”他朝我笑,可我觉得他好无情。
  “你下山回吧,我已经给你爸妈打了电话,你在小胖麻辣烫等他们,下午他们就会来接你。”
  我忍着眼泪掉下来,又听他说:“回去好好的,渡过你最后一段时光,前几日我给你用雪莲了,你还能活几天。”
  我突然哇的一声哭了:“你是不是还想说:想吃啥就吃点,想喝啥就喝点,以后吃不着,喝不着了?”
  “嗯,我是想这么说。”他渐渐的,慈爱又怜悯的看我,“其实我们本该有一段师徒之缘,但我的道,我不能自灭。”
  他的道,就是不杀生。
  “师父。”这会儿薛晨突然跑到我身边,拉着我朝黄岩去下跪。
  但我倔,我就不给他下跪,凭什么?
  “您不能这样对姜龙。”薛晨自己跪下了,急着和黄岩说。
  “以前我让你好好和她相处,你不是不愿意?你不是很讨厌她吗?”黄岩转眼看他,“你不是很想赶她走?”
  “才不是,”薛晨表情也很倔强,“我是讨厌她,可是后来……”
  “后来相处之后,你觉得,你有点喜欢这个师妹,你还觉得,她保护过你,你也得保护她?”黄岩淡淡问。
  之后他又笑了笑,温和的对薛晨说:“我知道你们感情深了,但我希望,你把她忘了吧。”
  说完这话,黄岩转身,朝道观屋子里走去。
  “师父!”薛晨几乎喊破音了。
  “别求他了,他就是自私,天底下第一大自私。”我把薛晨从地上薅起来,红着眼睛:“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