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赵四愣子与赵寡妇被“请”了上来,此时的赵寡妇已经是披头散发,衣裤不整,连鞋都没有穿。赵四愣子被五花大绑的,嘴里塞一块破布,瞪着一双血红的大眼。由于极度的愤怒,五官已经扭曲,拼命晃动身体,口里呜呜的叫。还像审赵姑娘那样,树森媳妇先问赵寡妇,不过对赵寡妇可没有那么客气了。一个胡子过来,一脚把赵寡妇踹倒,让她跪在地上。赵寡妇哭啼啼地说:“玩你们都玩完了,放了我吧,家里你们看中啥你们拿啥。哎哟,痛死我了,你个死鬼不能轻点呀。”到这个时候了,她还不忘谄媚男人。
  树森媳妇看着心烦,接过旁边一个胡子手里的马鞭,直接抽了下去。赵寡妇“嗷”的一声叫,哇哇大哭。树森媳妇低声说:“憋回去。”
  赵寡妇没有停,树森媳妇手中的马鞭刚要再抬,声音戛然而止,没声了。树森媳妇阴沉个脸说:“我问你什么,你说什么,不问你,你闭上你那骚窟窿,听见没有。”
  赵寡妇抽泣着说:“听,听见了。”
  树森媳妇问:“杨树森现在在哪里?”
  赵寡妇眨巴、眨巴眼睛说:“不,不知道。好些日子没有来啦。”
  树森媳妇又问:“你哥赵四愣子绑杨树森,这事儿你知道不?”
  赵寡妇说:“不知道呀?那是他们男人的事儿。”
  树森媳妇再问:“二驴子现在在哪里?”
  赵寡妇回答:“不知道,好久不见了。”
  树森媳妇见她一问三不知,勉强压住火:“好,你行啊,刚才他们把你伺候好了呗?把她先拉一边去。”上来一个人拖到一边。
  树森媳妇说:“把赵四愣子嘴里的布薅下来。”
  赵四愣子总算能大口地喘气,猛的呼吸了几下。气息一平稳,他破口大骂:“我操你八辈祖宗,你们一帮王八犊子,敢祸害你赵爷爷家的人。有能耐放开我,不把你们都开膛破肚,算你们长的结实。你个骚娘们给我等着,我要不把你家一把火烧了,把你家女人都奸了。我他妈掉河里淹死,被雷劈死。”给他起名叫四愣子,还真没起错,都什么时候了还耍蛮横。不过,他可能也想明白了,这些人不会轻易饶过他。再加上刚才让他亲眼看,一群人轮奸他妹妹,驴脾气上来了。
  树森媳妇说:“看来你挺有钢,好,我问你啥肯定是不说了。”
  赵四愣子还在继续骂:“说你妈了个逼,你等着,你咋对我的,将来我会咋对你。”
  树森媳妇喊了一声:“把他嘴堵上!”
  有人又一勒赵四愣子脖子上的绳子,赵四愣子一张嘴,破布又塞进去。
  树森媳妇看看勺子:“叔,应该给倔骡子熟熟皮子?”
  勺子说:“你不用管,交给他们吧。”接着对胡子们说:“天挺冷的,去准备一下,给赵掌柜的烤火盆吧。”胡子们答应一声,出去准备。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一个胡子进来:“大小姐,准备好了。”
  勺子说:“把赵掌柜请出去烤火,娘们儿也带着,大小姐在屋里歇着吧。”
  一群人又呼呼啦啦地把二人弄到厨房,把赵四愣子、赵寡妇按在地上扒去衣服,又把赵四愣子捆在两根木杆上。灶台的锅,已经被拔下来,里面是刚刚烧完柴火,剩下的红火炭。一旁的大锅里装着凉水,里面掺杂着冰雪。勺子说:“给赵掌柜热乎热乎。”
  四个人一使劲,把赵四愣子抬灶台上用火炭烤。
  痛得赵四愣子拼命的挣扎,嘴里呜呜的叫。高温烘烤下,体毛迅速焦糊了,皮肤泛红,烤完一面,再翻了一个面。没有几分钟,赵四愣子痛得晕过去,不再挣扎。几个胡子是行家,又抬下来放在大锅上,大锅是平时褪猪毛的,放一个赵四愣子也绰绰有余。一个胡子舀锅里的水往赵四愣子身上浇,只是一瓢水下去,赵四愣子又开始扭动,呜呜嚎叫。地上被脱光溜溜的赵寡妇,已经被这情景吓尿了。勺子上去摸了一把:“小娘们,一会儿再烤你。啧啧,看你的小模样,烤个外焦里嫩的该啥样。”
  赵四愣子一苏醒过来,又被抬上去烤,身上的水渍迅速蒸发。不一会儿,赵四愣子又昏过去,再被抬到锅里。勺子问赵寡妇:“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
  赵寡妇已经崩溃了,嚎啕大哭地说:“能,能。爷啊,可别再烤了。”
  勺子说:“那好吧,听美人的,都请屋里去吧。”
  树森媳妇抽着烟,不急不躁地问赵寡妇:“这回可以告诉我了吧?你说说吧,你是怎么认识杨树森的?又是怎么把他弄起来的?现在在哪里?都有谁参与了?漏掉一个字,我让他们烤你一次。”
  现在的赵寡妇已经彻底崩溃,一直在磕头作揖,嘴里哀求着:“奶奶啊,你饶了我吧,我知道错啦,放过我一次吧。求求你了,我明天给你立长生牌位,天天给你磕头。”
  树森媳妇怒喝一声:“闭嘴!说我问你的,是不是想烤火盆了?拉出去。”
  赵寡妇彻底怕了,连忙说:“别,别,别烤啊。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我呢,掌柜的死了,一个人也生活不下去。没有办法,找男人来养着我,可没有一个是长远的。二驴子他们家,在前面那个大街开买卖,一来二去认识了,他没事儿经常来找我。后来他说,给我领个有钱的主,我也同意了。于是,二驴子就把杨掌柜领来了。杨掌柜来了几次,出手挺大方,真的很有钱。我寻思这辈子跟他了,给他做小做外室都行,可杨掌柜嫌弃我年纪大,始终没有吐口。有一天他来,看见我侄女儿,相中了,给我一百块大洋,非要睡我侄女。然后,我把侄女儿药倒,给他了。我哥回来知道这事儿,把我打一顿,但见生米煮成熟饭,管杨掌柜要五百块大洋,然后让杨掌柜答应必须娶我侄女,杨掌柜也答应了。谁知道开始的时候还挺好,杨掌柜还有钱,到近一个来月,连买糕点的钱都没有,还得在我们家吃住,也不提娶我侄女儿的事儿。唉,都怨我不是人,坑了侄女儿,我哥知道杨掌柜没有钱,还不娶我侄女,不干了。他只有一个孩子,宝贝一样宠着。他惦记着要杀杨掌柜,我害怕弄出事儿来,和二驴子一商量,给他出一个主意。绑了杨掌柜,管家里要一笔钱,算是赔偿。”
  树森媳妇听完,觉得还合情合理。又问:“那二驴子是怎么回事儿?”
  赵寡妇说:“怪就怪二驴子,他本来就没安好心,他是想借我的手,来坑杨掌柜。我问他为啥,他说杨掌柜勾引他老婆,他想整治一下杨掌柜。后来他知道杨掌柜收了我侄女,他还后悔了,说要知道收我侄女都行,他早下手了。我哥要绑杨掌柜的时候,人手不够,找二驴子帮忙,二驴子同意了。他们商量,完事儿得钱归我哥,二驴子娶我侄女做小。奶奶啊,他们干的,可没有我啥事儿啊!你饶了我吧。”
  树森媳妇一想,她说的和自己想的没有多大出入,只是在赵姑娘那里不太一样。又问道:“你们干的事儿,你侄女知道吗?”
  赵寡妇说:“不知道,没有告诉她,她年纪小胆子小,怕吓着她。又怕她向着杨掌柜,坏了事儿。”
  树森媳妇点点头:“嗯,可惜那孩子了。行,冲你说得真实,可以饶你一命。”
  赵寡妇连忙磕头:“谢谢奶奶,谢谢奶奶。”
  树森媳妇说:“你先别谢,我再问你,你要告诉我,我可以放了你。不然,免了你的死,但还是要处罚你。”
  赵寡妇说:“我知道的一定告诉您。”
  “二驴子把杨掌柜带哪里去了?”这是树森媳妇想要的。
  赵寡妇又开始磕头:“奶奶啊,我真的不知道,只是听说在东大坝下面的谁家。”
  可把树森媳妇气坏了,问了半天,还是没有杨树森的结果,刚才问的没啥大用。
  勺子不耐烦了,说:“接着烤!”
  树森媳妇说:“等等,把赵姑娘带过来。”
  不一会儿,赵姑娘被带来。赵姑娘一看赵四愣子的样子,立刻大声哭起来,但马上被胡子们把嘴堵上。树森媳妇吩咐人,把赵四愣子堵嘴的东西取下来,此时的赵四愣子,没有力气骂人了,躺在地上直哼哼。
  树森媳妇对他说:“赵四愣子,我敬你是一条汉子,一会儿给你一个痛快的。你不能为你一个不相干的人,坑了你闺女吧?如果你告诉我二驴子在哪里,我会好好地对待你闺女,把她嫁给一个好人家。如若不然,那对不起了,你们爷俩一起烤。你自己死不算,还要带上你闺女。道儿你自己选,我话不说二遍,咱别啰嗦。”
  赵四愣子哼了半天,点点头微弱地说:“我带你们去。”
  树森媳妇说:“好,痛快。给他喝碗酒,谁有大烟给他一点解解痛。”一个胡子立刻照办。
  树森媳妇又指着一个胡子说:“我们去找人,你带两个女人,去家里等着。这个小姑娘,好好待承,一个手指头都不能碰。至于寡妇嘛,你随便。还有,大家看看,他们两个屋子的东西、财产、钱,你们喜欢啥自己拿,拿完咱们马上走。”
  赵四愣子带着勺子、树森媳妇几个人,来到东大坝下的一个胡同。左拐右拐地来到一个小草房前,指着那门,告诉是这家。树森媳妇让他叫门,赵四愣子现在也没有了脾气,乖乖地按照吩咐去做。一个胡子砸几下门,赵四愣子喊两声,刚才吃了大烟,缓解点疼痛,喊的声音还可以。大概是屋里听见了,看见屋里有灯光。不一会儿有人出来,问:“谁啊?”是一个女人。
  赵四愣子说:“是我!”
  “噢,是赵叔啊!”接着把门打开,那女人还没看清外面的人,脑袋被挨一下。一声不吭地倒下,不知道是打死了,还是打晕了。
  勺子带着人进屋,一进屋,看见南炕坐起一个男人,还有一个孩子在睡觉,北炕躺一个男人不知道睡没睡。几个人立刻把人控制住,等树森媳妇进屋,让那两个人穿衣服。勺子问南炕那个男人:“你顺从点,别惊动孩子。我问你,杨掌柜在哪里呢?”
  男人吓得牙磕牙,哆哆嗦嗦地说:“在,在……仓房。”
  勺子对其他人说:“捆了。”
  勺子和树森媳妇出来,直奔仓房,勺子一脚踹开房门。划着一根火柴。见地上一堆乱草,上面躺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仔细一看,正是杨树森。勺子赶紧又划一根火柴,一手拿着,一手去搀扶。嘴里说:“树森,我是你勺子舅舅,来接你回家。”
  杨树森手还被困着,费力的往起站,哭咧咧地说:“舅啊,你们可来啦,我还寻思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勺子说:“别哭了,赶紧离开这里,不要出声。”连扯再扶,把杨树森弄出来,解开绳索扶上马车。树森媳妇站在院子里,没有帮他更没有说话。
  屋里的两个男人也被绑出来,一同押车上去。树森媳妇在头里走,马车跟着她,勺子几个人围在车两旁。东大坝离倭肯河不太远,过了河是倭肯哈达山,河上有一座小木桥。一群人过了桥,来到东山根。当年富海、迟怀刑等人,在这里打过沙俄侵略军。
  在河口的地方,树森媳妇站住脚,马车也跟着站下。树森媳妇对勺子说:“叔,先送那个赵四愣子,用枪吧。”勺子一挥手,指了一下赵四愣子,两个胡子上去把赵四愣子拉到河边,按跪在地上。
  树森媳妇对他说:“所有的事儿开始,都怪你的妹子,你应该也是被坑的。按理说,我该放你一马,但凭你的性格,将来一定要报复我们的。所以,我不能留你了。我答应过你,给你一个痛快的,你还有啥要说的?”
  有人把赵四愣子嘴里的破布掏出来,赵四愣子大口地喘着气,呼吸着旷野的清凉空气。绝望地说:“我不求你饶了我,也没有啥说的。只是希望你答应过我,好好待我闺女,这孩子命苦。”
  树森媳妇说:“你放心,我说话算数,有我一口吃的,她肯定饿不着。”说完转过身去,走到马车旁,身后响起一声枪响。
  车上那几个人吓得呜呜直叫,拼命的挣扎,可惜是无济于事。接着,把另一个男人拉了下来,同样摘下他口中的东西,拉到河边。男人吓得浑身颤抖,不停地求饶,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干。
  树森媳妇说:“你还是认命吧,从哪个方面说都不会饶过你。如果你有啥要求,或许答应你,但你自己不说,可别怪我们。”
  那个已经吓傻了,哪里还有思维?一条麻袋套住他,而且里面又加了两块石头。倭肯河上游已经封冻,只有河口这个地方还在流水。但也漂浮着大量的冰絮,刚才赵四愣子的尸体已经抛下去,早已不见了踪影。也没有太多的废话,一个不知道姓名的男人,就别推入河里。不用说,装在麻袋里,即使是利手利脚的人,在刺骨的江水里,又能坚持多久?很快麻袋沉没了。
  接下来是二驴子,人到了极度的恐惧,已经不是怕了,是愤怒、是疯狂,也可能是冷静。二驴子到这个时候,知道自己难逃一死,根本不用人拖,自己跟着走过来。
  树森媳妇也叫过来杨树森,指着二驴子说:“他是你的朋友,你的兄弟,你的好哥们儿,看看吧,最后一眼。”别说那几个人了,连杨树森也吓得腿软,已经说不出来话。
  树森媳妇又对二驴子说:“二驴子,你做得不太仗义,你领他找女人我不怪你,但是你要让我守寡,我可不能再坐视不管。”
  二驴子说:“过去我没看出来,只认为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没有想到,你会如此心狠手辣。”
  树森媳妇问:“你说我心狠手辣,那你呢?我问你,你和杨树森朋友一回,你竟然下这样的套让他钻?”
  二驴子说:“朋友?他够朋友吗?竟然趁我不在家,和我老婆勾勾搭搭地。给我扣绿帽子,是男人的,谁也咽不下这口气吧?”
  树森媳妇冷笑一声:“你自己家的障子没有夹严,还怪进野猫?那样的老婆你还愿意留着?我真心说,你恨杨树森是应该的,打折他胳膊腿我都不会找你的。你背后玩花活,竟然让他娶小,你说我能同意吗?我告诉你,你错了!你直接把他做掉,绝对没有今天这样的结局。记住,下辈子投胎,一定做事要利索,下手要狠。你们弄这么个局子,跟小孩过家家一样,有点头脑没有?不懂你问问我啊。”她是杀人诛心啊!
  二驴子问:“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求你,能不能放我一回?我做牛做马报答你都行。”
  树森媳妇说:“你也太天真了,留着你,等于给我自己留一个死敌,说不定我哪一天会让你给害了。有啥要求快说吧,该上路了。”
  二驴子说:“没有,用枪吧,痛快。”
  树森媳妇说:“好!”
  一挥手,勺子一枪柄砸在二驴子后脑上,二驴子一下倒了下去。勺子说:“你奶奶个腿儿的,你以为我子弹不花钱啊?给我掀河里去。”二驴子顺水漂走了。
  “大小姐,大小姐,这个东西已经拉裤子了,太他妈臭了。”一个胡子捂着鼻子叫着。
  树森媳妇说:“把他扔下吧,打折他一条腿。”
  苏贵吓得屎尿横流,已经疯了,被扔在路上。马车从他的腿上压上去,他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树森媳妇带着一群胡子,拉着吓得失魂落魄的杨树森回城。乱麻地儿的年代,少了几个人根本没有人管。
  折腾一晚上,到家的时东方已经发白了。树森媳妇扯过杨树森,指着赵家娘俩说:“都是你相好的,是不是我都给你带家去呀?一次娶两房小,你看好不好?”
  杨树森低着头,也不说话,现在他是一点精神都没有。
  树森媳妇又对勺子说:“勺子叔,趁早上人们都没有起来,还得让兄弟们辛苦、辛苦,把两个女人带出城。赵寡妇远点卖了,惩治她做五年窑姐,五年后让她赎身。这个小的,让我妈在沙金沟找一个好人家,多给点陪嫁。以后我回娘家,再去看她,缺啥少啥的让我妈帮衬些。”
  勺子说:“没问题,不是啥大事儿,把老的卖悦来镇1或者富克锦2去。”【注释】1悦来镇:地名;现黑龙江省桦川县。2富克锦:地名;现黑龙江省富锦市。
  树森媳妇说:“太辛苦兄弟们了,回去跟我爹说,给他们几个一人一百大洋,算是替我给的。”那几个小胡子一听,立刻眉开眼笑,连连称赞大小姐,说大小姐有事儿再找他们。
  勺子踢了其中一个一脚:“妈了巴子的,这趟出来,你们都弄得盆满钵满吧?刚才在赵家弄的钱,回去你们几个平分,不许打仗生天的。得了便宜,回去眯着点,别让山上的兄弟知道,不然又说我偏心了。还他妈的不快滚?”五个人留下一个,另外四人带着赵家娘俩走了。
  杨树森被折磨好几天,又被胡子吓了一回,直接病倒了。丽秋放心不下,跟着杨宗一家去了杨家烧锅,顺便给杨宗也调理调理身体。因为那天她给杨宗摸脉,觉得脉象十分不佳,这次受了惊吓,又着急上火的,病情肯定会加重。杨家主事的都在城里,家里剩下的几个人,没有能抗事儿的。所以,在六奶奶的坚持下,赶紧回去了。
  白淑珍发现自己出了问题,自己的烟瘾越来越大,而且每天要吸好几次,抹了大烟的烟卷。如果不抽就浑身难受,哈欠连天,她知道自己已经上瘾了,但不敢和任何人说。娘家爹给公公拿的那些烟膏,眼看着被自己用光了。等公公用的时候要说没有了,东西又在自己手里保存,那时候肯定露馅。情急之下,她趁空闲的时候,找六奶奶说想回娘家看看。六奶奶也没多想,让老牛闷儿赶车送她回娘家呆两天。白淑珍收拾一下东西,带着孩子回白伦库家。回到白家,跟爹说烟膏用完了,问家里还有没有?白伦库见闺女要,他还挺大方,把剩的一些都给她。有了烟膏,白淑珍的心里有点底,踏踏实实地住下来。
  回家的第三天傍晚,白尤氏正在刷碗,进来一个年轻人。白尤氏抬头一看还认识,是夏天给家里干过活的,杨家烧锅的炮手,但叫不出名字。小伙见到白尤氏说:“白家奶奶,我们东家奶奶让我来,给我们少奶奶送点糕点。”
  白尤氏说:“哟,亲家母真是有心,我家里什么都有,大老远的跑过来送这干啥?来,把东西给我吧。”
  来的人是魏守林,魏守林也没有递东西,问:“白家奶奶,我们少奶奶在哪呢?我再问问她有没有啥事儿。”
  白尤氏说:“哦,来,在东屋呢。”说着,引魏守林来到东屋。白淑珍回到娘家,又住她自己原来的闺房。
  白淑珍见魏守林来了,也很惊讶,她没有想到他会来。赶紧对妈说:“妈,你忙去吧,他是我们家的炮手。”
  白尤氏回答说:“我认识,给咱们家干过活。”说完也没多想,出去干活了。
  白淑珍低声说:“你怎么来了?”
  魏守林说:“那天我执更,看见你坐车回来了。两天看不见你,知道你住娘家呢。今天去道台桥,买了些糕点,想着给你送来。”
  白淑珍说:“你看看你,咋不听我的呢?不是告诉你了吗?不要乱花钱。”
  魏守林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不是看不见你,想看看你,随便给你买的。”其实是想借由头接近白淑珍。
  白淑珍说:“告诉过你,我是寡妇,不要靠近我,让外人看见算咋回事儿?”
  魏守林说:“那,那咋不行呢?寡妇也是人,也有再找人家的。”
  白淑珍叹口气:“改嫁不改嫁,又不是我自己能说了算。嫁人了,是老杨家的人,得由杨家决定嫁不嫁。”
  魏守林说:“那你年纪轻轻的,得守哪年去?干嘛要苦了自己,如果你不嫌弃我穷,和我好行不?”
  白淑珍说:“你别胡说,你一个小伙子,应该娶一个黄花大闺女。我又大你那么多岁,还是个寡妇,而且能嫁不能嫁得婆家说了算,我可不能想这事儿。东西你带回去自己吃吧,快回去。”
  魏守林不死心:“你是嫌我没有钱呗?”
  白淑珍说:“不是嫌你穷,穷富能咋的?总比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强。是这个事儿行不通,婆家没有让我走道的意思。”
  魏守林听出她的意思,对自己并不反感,仗着胆子说:“少奶奶,你看我大老远地过来,走那么多路,腿都酸了,能不能让我歇歇脚?”
  白淑珍拒绝说:“不行,有点规矩,你坐东家的炕,让别人看见算咋回事儿?快点回去吧。”
  魏守林委屈巴巴地说:“少奶奶太不近人情,白瞎我的心了。求你啦,让我坐一小会,马上就走。”
  白淑珍沉默了,没有说话。魏守林笑嘻嘻地靠近炕沿,把东西放下,用半个屁股坐上去。说:“家里都是你自己家的人,没有外人看见,没事儿的。”
  白淑珍也没有再坚持,自己往里挪一下,让他坐下了。
  魏守林说:“少奶奶还要住几天啊?”
  白淑珍说:“住着看吧,反正家里也没有事儿。”
  魏守林说:“那你早点回去呗?”
  白淑珍问:“为啥?”
  魏守林说:“看不见你,我心里发慌,总怕你有事儿。”
  白淑珍说:“我能有啥事儿?以后别胡思乱想。”
  魏守林冷不防,一把抓住白淑珍的手。嘴里说:“少奶奶,我真地天天都想你,都快魔怔了。”
  白淑珍使劲地往回抽手,嘴里低声说:“松手,你不要命了?”但她的手劲哪里有魏守林大,根本抽不回去。
  魏守林说:“只要你能跟我好,我即使是没命也心甘情愿。”
  白淑珍挣扎半天,又不能喊叫,手也没有抽回去,反而觉得在他大手中,有一种舒服的感觉。她心跳脸发烧,不知不觉得有些意乱情迷。
  魏守林见白淑珍安稳了,认为白淑珍会接受他的。又往炕里挪了挪,对白淑珍说:“少奶奶,反正你也一个人,我也是光棍一个,以后你跟了我吧。”
  白淑珍带些惆怅地说:“那哪行?要让别人知道,那还咋活了?”
  魏守林试探地问:“不然咱们私奔吧?我带你去驼腰子,我会淘金,保证能养活得了你。”
  白淑珍摇摇头说:“不行呀,我还有几个孩子呢,要是咱们走了,我会永远看不见他们。”
  魏守林说:“你看,咱们偷着相好你不敢,远走高飞你还不干。是不是我不好,你相不中啊?”
  白淑珍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不是的,你挺好的。”
  魏守林见她这么说,心中大喜,觉得自己的事肯定成了,胆子更大了。一把把白淑珍揽在怀里,白淑珍拼命挣扎,二人无声地拉扯着,最终以魏守林胜利而告终。白淑珍乖乖地靠在魏守林的怀里,享受片刻的宁静。
  此时,魏守林还算老实,或许他还是一个生瓜蛋子,虽然驯服了白淑珍,但是不懂往下该做什么。二人只是默不作声地搂着,白淑珍背对着魏守林,双手摆弄着魏守林的拇指,谁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过了许久,白淑珍才开始说话:“好了,放开我。你该回去啦,不然时间长了,我爹、妈该起疑心了。”
  魏守林说:“那你得答应和我好。”
  白淑珍喏喏地回答:“嗯!”
  魏守林又说:“那我明天还来看你。”
  白淑珍说:“不行,你不能来,你再来我妈该觉警1了。”【注释】1觉警:方言;察觉。
  魏守林说:“那我想你咋办?”
  白淑珍说:“明天晚上,比现在晚一些,你在东边林子里等我。”
  魏守林不敢相信是真的,兴奋地问:“真的?不是骗我吧?”
  白淑珍不高兴地说:“不信你就别来。”
  魏守林欣喜若狂:“我信,我信。”
  白淑珍悄声说:“那你还不撒手?”魏守林赶紧放开了手。白淑珍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裳和头发,对魏守林说:“你该回去了,明天黑天,等孩子睡觉以后,我去找你。”
  魏守林赶紧答应:“哎,哎,我肯定来。”说着站起身要往出走。
  白淑珍说:“等等,整一下衣裳帽子。”魏守林赶紧抻抻衣服,扶扶帽子,对白淑珍一笑,回去了。
  白淑珍听见他与白尤氏打招呼:“白家奶奶,我回去了。”
  白尤氏说:“你慢走啊,回去替我谢谢亲家母。”
  魏守林说:“好,好,我一定带到。”
  白尤氏送到门口还说:“小伙儿,有功夫来串门儿……”
  这一夜,白淑珍又失眠了,连烟都抽了一盒。实在是睡不着,一会儿兴奋难当,一会儿担心害怕,一会儿又暗下决心。一会儿羞愧不已,一会儿又给自己鼓劲,
  杨树森闯完祸,挨了折磨,受了惊吓,回家病倒了。有丽秋的诊治,在家休养几日,他便没事儿。反而杨宗一到家又落炕了,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醒了头也沉闷闷地痛。丽秋用尽各种方法都无济于事,白伦库又带着杨树森去一趟贾家,把吴先生给接来。丽秋一看来人,是自己师傅吴老先生的儿子,也算她的师兄。吴先生也没有和丽秋客气,稍做休息给杨宗看病,听完六奶奶的叙述,以及丽秋介绍几天的用药。吴先生好像是看明白了,然后把丽秋叫到外面,两个人唠了好久。进屋后,吴先生张罗回去,六奶奶不肯,非要留吴先生吃饭。吴先生这个人很倔,说如果杨家不送他,他要走着回去。后来还是丽秋张罗车马,制止六奶奶,让她不要安排饭,拿一些家里现成的礼品、酒,给吴先生送去。六奶奶要给拿诊金,丽秋也不让,说吴先生没有开药方,是不会收钱的。六奶奶没办法,拗不过二人,装了几坛子酒,还有家里产的粉条、豆油、白面、粳米、猪肉等。并让杨树森带着长工,送吴先生回家。
  吴先生一走,六奶奶立刻把丽秋拉到一个空屋子。神情不安地问:“小秋,告诉俺,刚才吴先生跟你说啥了?”
  丽秋淡淡地说:“没有说啥,只是跟我讨论一下杨哥哥的病情。”
  六奶奶是啥人啊,岂能是一两句话能蒙骗过去的?于是追问:“那你们说的,你哥得的是啥病?准备用什么药?为什么吴先生连方子都不开就走了?”
  丽秋回答说:“我们俩是师出同门,治疗的方式方法都是一样的。我跟师兄说了,我都用的什么药,咋治疗的。师兄赞同我的方子,不用另开方子,就这呗?咋的?你不信我呗?”
  六奶奶摇摇头,说:“凭俺的感觉,你杨哥哥的病没那么简单,如果你们两个单一的在研究方子,不会单独出去。若只是下药的事儿,为啥瞒着俺们?”让她一说,丽秋的脸黯淡下来。
  六奶奶接着说:“小秋啊,咱们是最亲最近的人,风风雨雨一起几十年了,俺知道你杨哥哥在你心里的份量。现在不是光俺急,其实你比俺还急,可无论如何,不管啥样咱都得擎着。现在,你总该给俺一个实底啊!不然,天天让俺的心始终悬着,你的心憋着,用不了几天,咱们仨谁都好不了。”
  丽秋还没有说话,眼泪先掉下来,哭着说:“嫂子,都怪我来晚了,一年多没有给他看看。他的病是外邪侵入,寒热相博,痰浊内於,也就是头痛头风。头刚痛的时候,或许还有办法,不一定能去根治愈,但起码还能控制住。现在、现在已经淤积成结,难以化解。也是我学艺不精无力回天,咱再找别人看看吧?”
  六奶奶虽然心里有准备,看吴先生的样子,知道这个病不好。但经丽秋嘴里一说,她还是感觉脑袋嗡嗡的,一阵眩晕。
  丽秋说:“你还是挺住吧,一大家子全靠你支撑,好多事还需要你掌舵呢?我再开几副药,加大回阳救逆、补火助阳、散寒止痛的药,稳住一段时间。再出去寻觅名医,淘买良药,也许有华佗在世,我哥能大难不死。”
  六奶奶说:“咱俩在一起,也不用说虚话来安慰我。如果你和吴先生都束手无策,其他人恐怕也不能有好的办法。只能做两手准备了,你这面按你的治法去治。另一面是有病乱投医吧,只要有敢接手的,不管啥方法,咱都要试试。”
  丽秋说:“他交给我照理吧,你去外面找招法去。”
  六奶奶点点头:“嗯,晚上俺还要和孩子们说说,早晚他们都得知道,让他们把家里的其他事情拿起来,俺不管了。咱俩就顾他吧,唉,好不容易家也过起来啦,孩子们都大了,他也该当老太爷,到了享福的时候。可偏偏得这死病,也都愿俺啊,那次俺口不择言,让褚爷爷说准了。”
  丽秋问:“你说啥啦?”
  六奶奶懊悔地说:“有一次俺说他头脑不好使,把他脑袋劈开看看。”
  丽秋说:“唉!如果你真有那两下子就好了,传说华佗能把脑袋打开治病。我还听说洋人会用刀,把人切开,把病拿出去,再缝上。”
  六奶奶听了眼睛一亮,问:“你在哪里听说的?”
  丽秋说:“在城里的时候,有西洋人说的。”
  六奶奶说:“那俺找洋人去。”
  丽秋听了,也来精神了。问:“你去哪里找呀?”
  六奶奶仿佛看到了希望:“俺去哈尔滨,那里洋人多,听说哪国的都有。有老毛子、小日本子,还听说有鹰(英)国人。”
  丽秋说:“那你明天去啊?”
  六奶奶说:“行,明天俺就走,最少半个月回来。对了,你杨哥哥能挺多久?”
  丽秋说:“好了一、二年,不好的话也就半年。我大点药量,年前能起炕。”
  六奶奶说:“那行,俺先去找门路。年后天气也暖和了,他还能硬实些,路上抗折腾。”丽秋表示同意。
  晚上的时候,六奶奶把家庭所有成员都召集一起,安排每个人该干的。总的说还是各负其责,不过,她不在家的时候,由杨树森暂时管家,树森媳妇和她去哈尔滨。最后,告诉白淑珍,把大烟交给丽秋姑姑。这一举措,又让白淑珍一阵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