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孩子都寸步不离地在大人身边打转,姚志信和丁子星、邱四四站在院外的小树下,商量对策。
  丁子星从裤兜里摸出一把瓜子,只给了姚志信,对邱四四说:“你不能吃,吃了要留疤,以后就不好看了。”
  邱四四气道:“我又不靠脸吃饭,我以后是要靠实力的。”
  丁子星也抓了一把给她:“行吧,那你丑了,你嫑怪我。”
  邱四四还是接了过去,装在口袋里:“我现在不吃,以后吃也行。反正,我们现在是伐木累,我算是为任务光荣负伤,你不能区别对待。”
  姚志信没理这两个猪队友,专心致志地看楚梦之怎么帮爷爷。
  楚梦之站到爷爷身边,说:“事情做成,是否能受益一目了然,此时又何须多言。各行其道而已,不愿意加入,自是不用提意见。况且,躺平了享受别人的成果,不好吗?”
  姚志信没想到,楚梦之居然能用出躺平这话来了,可见电视没白看。
  丁晓雨讥笑:“呵,你是有时间有钱的人,别人没有哇。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别人派来的说客吗。”
  在场的年轻人才回家,并不认识楚梦之和丁晓雨。大家以为丁晓雨只是个游客,说的是公道话,立即对楚梦之怒目相向。
  村长赶忙解释,老姚和楚梦之为村里搭戏台是自愿且免费的,如果在场有人不认同,那便自己上。这种为村里无私奉献的精神都得不到认同,村子也谈不上前途了。
  姚志信问丁子星:“老妖婆咋来了,你后妈嘞?”
  丁子星呸呸往外吐瓜子皮,说:“这老妖婆厉害,表面软绵绵,说话带刀子。我后妈吵不过她,而且,我爸已经被迷惑了,也不维护她。她们刚又吵了一架,我后妈就说要离婚。丁晓雨让她离,她就瓜了,只晓得哭。她啊,就只能在村里横,去了别的村子可能都不好使。”
  邱四四捂着脸上的伤口,嘴巴不敢张太开,说话声音有点糊:“所以,你后妈就怂了,当真让你爸跟白骨精私奔啊?”
  丁子星反问:“不然嘞。她自己说了离婚,肯定不好意思跟来,不要脸了差不多。”
  姚志信无语:“万一你爸把妖怪娶给你当后妈,看你以后日子咋过。”
  丁子星嗑瓜子的动作停了,灵光乍现道:“我说我爸不像我爸嘞,你说,我爸会不会被妖怪吃了,这男的根本不是我爸?”
  院子里,丁子星他爸一口一个姑奶奶,喊得亲热,一直是丁晓雨的应声虫。
  丁子星说,他爸虽然喜欢看美女,但是个正人君子。往日里,来了有好看的、身材好的客人,他爸顶多会多抓两颗瓜子去招待,说起打折便一毛不拔,特别有原则。但是现在,他爸不仅鬼迷心窍地留丁晓雨白吃白喝,还喜欢钻丁晓雨的屋子,每次都在里面待上好久。
  丁子星越分析,便越觉得他爸不正常,把瓜子揣回兜里,肯定道:“桃子,你说过妖怪能变形,我爸这么反常,要不是他被妖怪迷了,要不就是妖怪变的。”
  上一次开会,丁子星他爸为了支持唱号子,还和贾淑芬吵架。现在,丁子星他爸改口说,唱号子是个劳民伤财的活儿。
  他是暴发户,很多年轻人都以他为榜样,一时间竟很多附和之声,说得就像是村长在忽悠大家一样。
  唱号子的积极分子只来了几个,他们虽然对唱号子有不同意见,却从没觉得唱号子不对,更没觉得村长人品有问题。年轻人们说村长不对,就像在说他们眼瞎一样。
  院子里分成老少派,话题都在村长身上,就像唱号子是村长一个人的事。
  村长受夹子气,几次想把话题拉回来,可说话的人太多了,他只得让人去村委会拿喇叭。丁子星他爸却趁机怂恿别人走。
  丁子星确实很不正常。
  突然,邱四四说:“我觉得我爸也不正常,你说,会不会我爸也是妖怪装的?”
  丁子星吃惊之余,颇有点惺惺相惜地说:“你爸也是妖怪?”
  邱四四听她妈说,她爸是个很爱面子的人,她也深以为然。她爸因为被小组长三番五次说工作能力低,因此拒绝加班,甚至去把小组长告了,要求小组长给他道歉。还有一次,老师说邱四四性格内向,在班上不合群。她爸说那是她文静,说什么都不承认她社交能力有问题,反把老师说了一顿。
  邱四四觉得,她爸这么较真的人,能气势汹汹去姚家和丁家讨说法,最后回家却劝她爷爷别计较,态度很奇怪。
  而且,她爸抠,平时不给生活费,只过年给千把块红包给她爷爷做开销。每次,她爸只在过年的时候给她买衣服,这次还没过年就给她买了,这行为也奇怪。
  最后,他爸回来的路上主动说,以后尽量每月也要回来看她,就更奇怪了。她爸想生二胎,还想让她初中去重庆读书,到处都要花钱。她爸上三休一,一天不够从重庆回巫山,请假又会被扣钱。她爸突然不爱钱了,这更是怪了又怪。
  总之,邱四四觉得,她爸不像她爸。
  姚志信越听越迷糊,可惜他不仅和别人的爸爸不熟,连和自己的爸爸也不熟,更无从判断丁子星和邱四四的爸爸是不是妖怪。
  姚志信观察村长院落里的每一个人。
  反对的,既希望村里发展,又不想放弃现在稳定的工作。中立的,觉得事不关己,只要不出钱不出力都行。还有人左右摇摆,一会儿觉得赞同表演也对,一会儿又感觉反对表演也对。
  他们像在赶集,讨价还价,锱铢必较。因为怕自己的声音被埋没,所以尽量大声,结果别人也这么声嘶力竭地说话。这么一来,大家即便都没吵架也都面红耳赤,热血上头了。再说上两句,大家便动了真火,话里开始夹刀带棍,含沙射影。
  老年人说,当年村里还没路,大家都吃不饱,秦家两代村长鞠躬尽瘁才有云华村的今天。
  年轻人说,以前是以前,恩情也不能顶破天。
  他们打着扇子,汗流浃背,说着说着,又扯到尊老爱幼上去了。
  村长用小喇叭把大家的魂喊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