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委会的停车场建成以来,第一次被车占满了。村长还在和老板们开会,介绍云华村的情况,丁晓雨和爷爷正在布置活动室。
  活动室里,一半是被花烛展,另一半是爷爷的木头工艺品和村内的农产品介绍。
  丁晓雨为了花烛能销售做了很多努力,各式各样的花烛插满了活动室的屋子,一旁还有花烛的故事做成的展板。比起来,爷爷这边只准备了工艺品,没有被的东西,看起来十分简陋。
  丁晓雨有意无意地对楚梦之说:“你现雕也来得及,装什么平凡。”
  楚梦之眼神一亮,对爷爷说等等,就从活动室里消失了。
  丁晓雨又说:“年纪大了就学会享福,少折腾。”
  爷爷将最后一把木锁放在桌子上,笑道:“女娃娃,关心人有啥不好意思的,直说就行了。”
  丁晓雨没好气地嘀咕:“没大没小。”
  姚志信和丁子星、邱四四一直站在旁边看,丁子星不敢说话,姚志信却说:“夸你年轻好看,你还不满意。”
  丁晓雨瞪了过来。
  邱四四乐不可支地说:“祖奶奶,你看起来也就十八,为啥要把自己说那么老呢。”
  丁晓雨脸红了,借弯腰挨个检查每根花烛的情况,只说:“去去,大人说话,一边儿去。”
  丁子星从来没见过丁晓雨不好意思,哈哈大笑,也挨了丁晓雨的白眼。
  邱四四见丁晓雨恼了,忙夸:“你做的花烛真漂亮。”
  有了爷爷做的模具,这凤凰和龙惟妙惟肖,就连花朵的花瓣都不用刻意去捏了。只要保证倒模具的时候是薄薄一层,组合起来就能十分漂亮。丁晓雨很会搭配颜色,更是为花烛锦上添花。
  而且,丁晓雨不知从哪里来的灵感,居然还做了两个卡通造型的蜡烛,在一堆唯美的风格中更是显眼。邱四四没说错,花烛确实很漂亮。
  丁晓雨头也不抬地说:“你是奉承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孩子在想什么。你们想哄大人,好让大人买东西,带你们玩,给你做好吃的。”
  邱四四莫名其妙道:“我说的是真的,真的很漂亮。”
  丁晓雨隔了好久才说:“赚了钱请你们吃糖。”
  这一会儿工夫,楚梦之已经带着几块浮雕走了进来。一幅百鸟朝凤浮雕的缩小版,一米长,三十厘米宽,只有凤凰那部分,却也足够惊艳。还有几块浮雕,也是百鸟朝凤,只是只有彩蝶和花朵的部分,更小一些。
  浮雕占据了整整一张桌子,木工艺品展区看起来就不那么单调了。
  丁家承担了今天的午饭招待任务,丁子星赶着回家帮忙。邱栋梁是今天的表演者,邱四四也赶着去看表演的准备工作。姚志信在村委会待不住,便也决定去戏台看热闹。
  出了村委会,丁子星努力瞪大眼,直视姚志信说,丁晓雨人很好,脾气也很好。做花烛的时候,很多老年人笨手笨脚,但是丁晓雨没有一点不耐烦。贾淑芬把丁晓雨呼来喝去,就连他都觉得丁晓雨逆来顺受有些委屈。不仅如此,丁晓雨还扶过跌倒的老奶奶。
  邱四四不解,为什么丁晓雨对别人都很好,对他们反而那么凶呢。
  丁子星听宋朝云和丁晓雨聊天的时候说,丁晓雨去世的时候没有孩子,所以不知道如何与孩子相处,并不是故意给他们冷脸。总之,丁晓雨也是个因为国破而家亡的可怜人。
  丁子星走后,邱四四说丁子星变了。如果是以前,丁子星大概会说,丁晓雨为村里做过贡献,凶一点也是应该的。
  姚志信倒是觉得,大家从唱号子开始,都变了。就连邱四四,也开始专心攻克书法,比以前更加勤奋。
  邱四四说,姚志信也变了。姚志信会思考计划了,不莽撞了。他以前总是想证明自己勇敢无畏,可当真遇到事情的时候只会逃跑。但姚志信去找宋阿毛,面对宋阿毛也没跑,是真的很勇敢。
  姚志信被邱四四说得脸红,谦虚说是村长的功劳。
  两人一前一后从小路到了神女庙,神女庙已经人山人海。
  为了给民宿老板留下好印象,让村长帮争取到更多有利条件,这几天才回村的年轻人都过来帮忙了。他们觉得,地里的草一天不除没问题,但演出必须来看。
  戏台中间的墙已经刷白,没有幕布,看起来十分简陋。音响是从县里借来的,四个大音响一边两个放在地上。戏台前的空地上摆满了整齐的板凳,前两排是从村委会里抬来的红色折叠椅,后面是五颜六色的塑料板凳。
  宋奶奶来了,一如既往坐在最角落,只是身边多了儿子和媳妇。
  没参加演出的老人们聚在这里聊天,就像以前在村委会的院子里放露天电影时一样。不过,他们一手拿着零食和水杯,一手却拿着塑料口袋。他们把瓜子壳装进塑料袋里,偶有掉落的,也都仔细捡起来,保持地面卫生整洁。这都是为了给民宿老板留下好印象。
  没去后台的年轻人笑:“咋,现在都这么讲究了吗?”
  老年人都说:“我们努力这么久,因为这点小事坏了一锅汤,不值得。”
  老年人不在年轻人面前问吃了没,喝了没,滔滔不绝地说起这段时间的努力。谁在田里唱歌啦,谁回家还踩着节拍啊,谁又赢了比赛,得到老师的夸奖了……年轻人没不耐烦和敷衍,听得津津有味。
  姚志信这才发现,不仅是孩子们,就连老年人的变化也很大。
  邱四四听了一会儿热闹,想去后台看她爸。
  后台的人就更多了,门外的杂草丛已经被清理出来,门口站满了穿着演出服的老年人。
  很多人脸上都化了妆,这可能是他们生平第一次。有媒体拍照,老头们还不好意思,半推半就。相比这下,老太太们就格外积极了。她们做着各种舞蹈动作,把红绸扇拼起来。集体合影完毕,又单人照,准备发给没有回家的儿女们看。
  这种喜庆的气氛不同于过年时的盼望,更多的是一种姚志信说不出来的劲头。
  后台多了好几张桌子,上面堆满了化妆品,老师们还在忙活。刚回村的罗幺妹在重庆做化妆师,这会儿也参与进来,给演员们上粉底。舞台妆比日常妆容要厚些,但今天没灯光,所以妆容又不太一样,主要还是强调眼睛和轮廓。
  邱栋梁和窦光明从来没化过妆,现在僵着身子坐在凳子上当模特,任由老师在他们脸上涂抹,木偶一样。
  邱四四说,邱栋梁昨晚都没睡好,一早跟打了鸡血一样找衣服。她笑她爸,纤夫身上的衣服经常被石头划烂,几乎都不穿,她爸这打扮就不像是个纤夫了。现在,邱栋梁和窦光明都穿着麻布做的蓝马褂,头上包着白毛巾,出门时光鲜亮丽的衣服果真没派上用场。
  画眼线的时候,邱栋梁眼睛眨啊眨,还说邱四四她妈都没这么捯饬过,他一个大老爷们倒还精致起来。
  时间转瞬即逝,村里的小喇叭一喊,大家都知道,村长带着来考察的老板们来了。
  显然,老板们也知道村里要表演的事,带了礼物。楚梦之扛着几根遮着红绸的木头走在后面,引了所有人好奇。
  村长站在台上,自豪地说:“同志们,社员们,我们努力了两个月。在这两个月,我们所有人克服重重困难,都投入到新生活的建设中。我们的戏台从破到新,我们的演出班从无到有,我们村的花烛手艺捡回来了,我们做到了很多我们以前想也不敢想,做也不敢做的事。今天,我们有幸邀请到县政府相关领导、cq市酒店行业协会、主流媒体……迎来了云华村的新生……”
  村民们一怔,没想到宣传的力度这么大。但最后一句话无疑在提醒大家,事情成了,村长真的为村里拉来了投资。
  震彻云霄的呼喊声甚至盖过了掌声,姚志信下意识向楚梦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