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
  血影宗驻地。
  单看外表,这里是一派仙家气象,靠近就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若是打开青瓦白墙的矮房门窗,就能让人明白,血影宗不愧是老牌的魔道宗门,其凶残狠辣的手段,已无人性。
  来自西北方的暮风吹入敞开的窗户,夹杂些许的血腥味,往常总能让公孙乙多吸几口,品尝血的芬芳。
  如今,他只觉得有种莫名的寒意在胸口堆积,注视问天宫那边传来的消息,久久说不出话。
  他不说,面前的次子也不敢催促,静心等待父亲的发言。
  “欲海禅师被魔主一招击杀,七个宗门数千修士惨死,数千修士被废丹田,沦为卑贱的凡人,生不如死。”
  公孙乙缓缓说出这个消息。
  以他的心性都不免升起兔死狐悲的悲凉。
  枯骨城、魔音派、鬼巫院都是老牌的魔道宗门,昔日正道猖獗,尚能保住宗门血脉。
  在魔长道消的时候,反而满门尽灭。
  “万鬼楼被魔主迁怒,幸存的修士统统被废。”
  公孙乙想到此处,心中不由一阵后怕,及早断掉和欲海禅师的联系,真是明智的决定。
  若利益熏心,灭门的名单要加上一个血影宗。
  “父亲,魔主如此残暴,我们不如早做。”
  “闭嘴!”公孙乙大喝打断儿子的话,惊得面色发白,又压低声音道:“小心隔墙有耳!
  现在不揭发反叛,不阻止反叛,视作叛贼同党。
  你刚才的话让别人听见,你我父子恐怕项上人头不保!”
  公孙续瞧见父亲如此紧张,不以为然道:“血影宗都是可信之人,谁会去通报?”
  “沧海宗柳京还是宗主的亲侄子,结果呢?”
  公孙乙满脸冷笑道:“就是他事先举报,让魔主有备,沧海宗落得满门尽灭的下场。
  而柳京被魔主表扬,如今接纳宗门长辈的女眷在家中嬉戏,好不快活。”
  “此人当真卑劣至极!”
  公孙续目瞪口呆。
  魔道宗门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大家可以对外狠,对内必须团结。
  他们不抱团的话,又怎么能更好去剥削别人呢?
  柳京告密的行为将魔道本就不多的道德下限又拉低了。
  “是啊,偏偏魔主没有杀此人,唉。”
  公孙乙满脸无奈。
  第一个柳京不扼杀,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长此以往,魔道宗门内部的人说话都要小心,谁敢说一句魔主坏话,被捅上去,生死难料。
  “魔主欲要扩建影密卫,你应该在风千滢调任的名单内。
  切记,到问天宫谨言慎行,不可为宗门招祸。”
  “父亲请放心,孩儿晓得分寸,只是该用什么办法给您传消息?”
  “赤菊宫的后厨莫离是我们的人,你听到重要消息可以和他说。
  记住,不是和血影宗生死存亡的消息,其他消息就不用管。”
  公孙乙掏出莫离的画像,再次叮嘱道:“如今不同以往,经常密信往来有可能被人揭发,招致祸事。”
  以前他安排人在问天宫是想要掌握第一手消息。
  别人也是那么做,不需要担心揭发。
  现在不同了,柳京的告密直接将原先魔道宗门默认的规则撕破。
  他担心有人揭发自己和宫内的人有密信往来。
  以魔主的残暴,怕不是分分钟将血影宗铲平,哪里会思考他是否真有反心。
  “魔主越来越难以伺候了。”
  公孙乙满脸感叹之色。
  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
  七月二十三。
  晨光微微亮起,公孙续提前到达承影宫正殿,原以为自己够早。
  不曾想,还有十几人比他更早在正殿外的广场候着。
  一动不动,如木雕那样。
  公孙续明白,大家都被魔主吓到了。
  自改革的消息放出,魔主杀的是人头滚滚。
  众人宁愿早到都不愿意晚到,唯恐出错。
  他眼眸低垂,也成为一座“木雕”。
  等辰时初的钟声敲响,承影宫正殿缓缓打开,几名侍女走出。
  一黄衣女子道:“念到名字的人上前领影密卫需要穿的衣服。
  记住,要喊一声到回应。”
  公孙续眉头一皱,只觉得这名侍女无礼,居然敢站在台阶上对他说话?
  考虑到这里不是血影宗,是承影宫,随便一名侍女背后说不定就有什么背景。
  他忍了。
  ……
  “公孙续。”
  “到。”
  公孙续上前领衣服,竹木的托盘里面是鲜红色短衣长裤,有袖套,还有装饰在身上的银白色铠甲。
  之所以用装饰一词形容,是他一眼就看出,铠甲属于不入流的法器,没任何防护功能。
  抛开美观外,一无是处,不,应该也有一点点的作用。
  公孙续注意到胸甲和头盔分为四种,他的是睚眦。
  另外有螭吻、狴犴、嘲风。
  不同图案代表在影密卫内部的不同职能?
  他心中想着,返回原位站好。
  衣服领完,侍女喊道:“你们在这里换衣服,等下白统领就要出来。”
  容貌俏丽的女修忍不住道:“我们就在这里换?”
  “你们可以不换,让白统领看见服装不整齐的样子,后果自负。”
  侍女转身离开。
  公孙续没有一丝犹豫,迅速将身上的衣服脱光,换上鲜红色的短衣长裤,套上袖套。
  银白色铠甲具有奇妙的吸附力,与其说是用穿,不如说是装。
  手、脚、胸口。
  他一一装好,抬头,心中一凛。
  台阶上,不知何时多出佩戴金色眼罩的男人,身穿和他们相同的鲜红色短衣长裤,就是铠甲的款式不同。
  胸甲是饕餮,没有头盔。
  “新来的人根据自身胸甲,选择相应的队伍站好,白统领马上就到。”
  公孙续眼眸扫向左右,发现现场的影密卫人数明显增加。
  有经验的人早已按照不同图案排好队。
  他不敢落后,连忙找准相同胸甲的队伍排着,心中对白统领有些期待。
  魔主突然冒出来的弟子,备受宠爱。
  据说性格宽厚,好几次都劝住魔主大开杀戒。
  单单是这点就足够弥补道基低的缺点,值得他结交。
  公孙续翘首以盼,脑中思考该如何在白统领面前留下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