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问太多,线索太少,千远在脑中短暂思索了一会后,果断选择了先放弃思考这些深沉的问题,把眼前的事先干了。
  他干了三年的实习杀手,昨天才好不容易才转正,今天早上的刺杀任务是他转正后的第一单。
  他才把这第一单干完,报酬都没领,就直接一脚踏进游戏,与现实世界失去了联系。
  口袋中的微型通讯器千远早在醒来的那一瞬就检查过了,连接完全断开,什么都干不了,宛如一个废品。
  他被猝不及防的拉进游戏,任务和击杀队友的事情都还没有报告上头,兰达指不定会怎么添油加醋地描述他有多么恶劣、多么地不服从安排,连队友都杀,肯定有反叛之心。
  再加上他此刻在游戏里,外界找不到他的踪影,他的莫名失踪一定会让组织的打起警惕,将他列入危险名单之中。
  ……啧,麻烦。
  千远拉下衣袖,遮住被餐巾绑住的伤口。
  「系统提示:玩家还剩三分钟观察npc[魔术师](已死亡)」
  莫尘安捋平衣服表面的褶皱,抬起手臂,粗略看了看手臂上的抓痕。
  还好,伤的不是很深,应当没有千远手背上的那道严重,只是因为抓痕过多又杂乱,而显得有点骇人。
  他对系统的时间提示置若罔闻,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更没有打算翻察尸体的意思,平缓的问:“都观察完了?”
  刘磊和张晓芳连连点头。
  “嗯,那我们回席位吧。”
  莫尘安的视线扫过两人惊疑不安的脸庞,暗暗感慨,都是生活不易的人啊。
  刘张二人谈话的声音并不算小,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不算太远,因而张晓芳说的那番话,他也听到了。
  生活处境本就艰难,如今生命又遭受威胁。张晓芳虽然害怕,但从游戏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做出什么惊慌失措的事,更没有哭诉自己的不公,连眼眶都未红一下。
  她甚至还能劝刘磊放宽心,去接受血腥的尸体。
  这样一个坚韧的26岁女孩,如果没有遭遇家庭变故,没有后面的迫不得已,她应当会成为一位优秀的女性。
  至少,能够成全自我。
  莫尘安的视线停留在了千远身上。
  对方原本正无聊地四处环顾,感受到他的视线,平静地回过头,淡漠地注视着他。
  他的眼睛很澄澈、漂亮,清晰而完整的倒映出别人的身影时,仿佛这世界就只剩下了,他眼里的这么一个人。
  单纯、专注,不掺有一丝杂念,像是简单地凝望,又像是能看穿灵魂的窥探。
  他的眼睛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乎充斥着看不到的暗流,缓缓涌动着,能在不知不觉中将人拉入深渊。
  “……我口袋里有伤药,进游戏的时候被一并带进来了,要涂一下吗?”莫尘安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小药瓶,里面装着白色的粉末,“虽然不会恢复生命值,但对修复伤口还是有一定功效的,就是用起来比较疼……”
  “你要试试吗?”
  千远盯了他半晌,缓缓摇头:“不用,一会就能好。”
  他问:“为什么你身上会带药?”
  莫尘安温和一笑:“习惯罢了。我朋友里有个家伙出门经常弄伤自己,次数多了,有他出门的时候我就会带伤药。”
  “本来没进游戏之前,我是打算和朋友们一起去看看新大学长什么样的。结果才出门,就被拉到游戏里了。”
  刘磊没忍住插了一句:“那你也挺倒霉的,好不容易考上个好大学,未来前途光明,结果遭遇这事……”
  莫尘安笑了笑:“未来的事情,谁说的准呢?”
  「系统提示:玩家还剩两分钟观察npc[魔术师](已死亡)」
  莫尘安:“走,回席位上再说。”
  刘磊连忙道:“诶,莫哥,你不看尸体了啊?”
  莫尘安摆摆手说:“你们都已经把尸体翻来覆去搜个遍了,两分钟不到的时间,我再怎么看也看不出花来。”
  趁助手兔没注意,千远再次伸出手,飞快地揪住助手兔的耳朵,将它丢到莫尘安怀里,“拿着,带过去。”
  顿了顿,他又像是解释自己为什么不抱助手兔一般,简洁道:“它不喜欢我。”
  弹幕:『?问题不应该在于你为什么要带上它吗?』
  『冰山小哥的脑回路……唉,摸不透摸不透』
  “不是,莫哥。”刘磊看起来有点着急,“你不看尸体的话,怎么知道尸体的具体状况,怎么才能推出凶手……”
  “先回去。尸体说不定我们后面还有时间回来观察,但副本惩罚可不会留时间等我们。”
  莫尘安抱着恹厌的助手兔,提腿就走,绕过舞台背后的幕布,避着草地上众兔的视线往座位方向走。
  刘磊和张晓芳紧随其后,千远走在一行人最后面,目光透过幕布的小小缝隙,游离在舞台最前端,用于装饰的小花盆中。
  “再说了。”
  莫尘安又出声时,千远抬起眼,与他不经意般暼过来的眼神对上。
  他像是在对刘磊,又像是在对千远说:“不是还有你吗,你会告诉我线索的。”
  “……我相信你。”
  ·
  回到贵宾席时,豪狂正举着一瓶酒对吹,粗犷的面孔异常通红,像是被人拿颜料涂抹了一番,在昏黄灯光照映下显得别样诡谲。
  他的技能武器,那把与他本人一样,体系庞大且充满危险的砍刀,此刻正被主人无情的抛弃在脚桌,与无数空空如也的酒瓶子作伴。
  酒瓶子旁边还躺着烂醉如泥的陈逝,他不知怎么就从椅子上滑落了下来,正毫无形象地趴在草坪上呼呼大睡,瞧起来非常喜人,与豪狂形成了明显差别。
  “天,怎么醉成这样。”莫尘安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揪住陈逝的衣领,顿时跟拎小鸡仔似的,把他拎了起来,塞回座位上。
  青年的身板并不健壮,肩膀用力时贴在身上的t恤甚至可以映出他凸起的胛骨,黑框眼镜更是为他平添了几分文弱的书生气息。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手臂绷紧时却可以显现出具力量感的肌肉线条,是一个普通人至少每天举重30斤,坚持不懈地举上个三五年,才能练就出来的力量象征。
  千远垂下头,看了眼自己同样纤长的身体,思绪短暂地陷入沉默。
  ……他当了三年杀手,天天训练,胳膊上也没练出青年这样的肌肉。
  ……有点嫉妒。
  衬衣下的不明物忽然涌动了一下,像是感受到他的情绪般,细碎的凉意缓缓攀腰肢而上,一路蔓延到手臂,最后涌到掌心。
  千远的掌心忽然裂开一道豁口,却没流出任何鲜血,反而是一只眼睛从中间的裂缝中露出,布满复眼的红色瞳孔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那只猩红的眼睛眨了眨,再次睁开时,已经变为了一只正常,和人无二只是生长位置有点不太对的黑色眼睛。
  黑色的纹路如同海藻一般铺散开来,裹住了他那只缠着餐巾的手。
  轻柔的触感一下一下,宛如小动物的舐舔,怜爱又讨好般地轻抚着他的伤口。
  掌心的眼睛弯起,看起来享受又开心。
  千远:“……”
  他内心对这惊悚又诡异的一幕毫无波澜,但是。
  「玩家:[千远] 遭受不明物污染,san值-5」
  「玩家:[千远],剩余san值:95」
  ……他的san值在掉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