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刮起了一场风,从北向南,却无处停息。
  ——题记
  公历的最后一天,北方的冬天阳光明媚,天空湛蓝,就像平常的任何一个日子,没有什么两样。骆河一如既往地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无欲无望。他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的一排房子抽烟,发呆。和老婆江小秋的矛盾已经升级到无以调和的地步,他觉得绝望了,乃至于麻木不仁。内心深处对自己宣布:“婚姻失败,爱情并没有培养成功。”他抽了一支烟,深邃的眼光凝望着遥远不可知处,不知他在想什么。那是他的隐伤,他常常把它按在地上摩擦,按在内心深处,生怕窜出来的火苗燃烧了自己。为此他用了好多年的时间用暗夜的无形之针疗伤,一针一针,艰难的缝补。而最近两年的矛盾又是老调重弹,重蹈覆辙,他彻底愤怒了,恨不得要毁灭这个世界,或者毁灭了自己。他慢慢积蓄着力量,也许有一天世界会毁灭了自己,他想。多少年来,他一直是一个孤独者,他渴望有一个值得自己爱的人出现,他会用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所有感知和认识去认真爱她,他也渴望自己被一个人真诚地爱。他心目中的爱情就是相知相爱相惜相容,不论风云突变,还是世事变故,两个人都能坚持到生命终止,所谓地老天荒。然而,多少年来,江小秋一直对他说她并不爱他,而且在生活中也从来不真正关心他,虽然他一直努力去关心爱护她,妄想以此来换回真心。自从来到世上,他感受到最多的就是孤独无助,没有温暖,虽然凡事他都尽力而为,去负责。他在家里就是一个城堡,老婆和孩子们都生活在他的城堡里,他们却从来没有懂他,没有理解他。曾经有一个人说他“有人生,却没人疼”,当然小时候母亲给了他所有的疼爱,也有人说他是“懂事的孩子没人疼”。
  这晴朗的一天,他接到同处室乔雨的一个电话,乔雨的语气有点娇滴滴的柔和,是很讨人喜欢的那种:“骆老师你好!我问一下,听说前段时间嫂子(指的是他的老婆)的脚崴了,当时你们在哪个医院找哪个大夫看的?现在嫂子好了没有?”这是下午上学的路上,骆河快进校门口的时候接到的电话。那时候,从公寓到学校上学的学生络绎不绝,纷纷扰扰,像潮水一样涌向校门。
  他一边走一边回复:“哦,小乔啊,我们当时是到立达医院,找杜医生看的。她现在好多了。”
  提起这个,骆河记忆犹新——老婆江小秋不小心在楼梯上崴了脚,不能走了,疼痛难忍,打电话给骆河。骆河请了假赶紧赶过去,从楼梯上一级一级背下她来,然后开车送她到医院去看的。后来她能走动了,必须拄着双拐。骆河每天早晚都接送她上下班,大约有两三个月时间。就因此,有一天刚送下她,回来的时候,一上公路就出了车祸,一个五十八九岁的男人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疾驰而来,撞了他的车,结果这个人把自己的腿撞断了。这是交通事故,他打了120呼救,打了110报了警,也给保险公司报了案,120拉了人去医院,住院治疗。后来保险公司不好好理赔,这个人长时间骚扰骆河,常常打电话威胁恐吓骆河。好不郁闷!多亏了国家扫黑除恶打击力度大,这个人终归也没有敢到家里来闹事。骆河给他支招让他起诉自己和保险公司,最终通过法院判决,才让保险公司顺利理赔了。那半年时间,骆河精心地照顾着江小秋,吃喝拉撒全包括,没少吃苦。她完全好了就忘了疼,开始给自己添堵!想起这些,骆河就觉得悲哀!
  乔雨电话中的语气让人如沐春风:“哦,我就问一下。我的脚也崴了,不知道到哪个医院去看好一些。”
  骆河关切地问:“哦,是这样啊!严重吗?得去拍片子,严重的话还得打石膏。你赶紧去看吧!”
  乔雨客气柔和的说:“嗯,好的。谢谢骆老师。”
  “不客气!赶紧去吧。”骆河脑子里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说:“要不我开车送你去看吧!”又觉不妥,自己算什么啊!人家的老公呢?所以不了了之了。
  事实上,当时乔雨的确是一个人去看病的,她叫了一辆出租车。这辆车她经常用,司机也不错,守时守信用,不乱要价。不过这已经是后来骆河和乔雨相好了之后提及这件事时乔雨告诉他的。于是他挂了电话,若有所思。乔雨的说话温柔而善解人意,语速不紧不慢,好像一股涓涓细流,流进了骆河的五脏六腑。她很会说话,语气温和,常常给人如沐春风非常舒服的感觉,直抵人心。
  乔雨打这个电话是因为她听说骆河的老婆江小秋几个月前崴了脚,她询问一下情况。当时骆河拉着老婆到立达医院拍了片子,有一个小骨裂,打了石膏,住院治疗了一周。现在恢复得差不多了,已经能够行走自如,不再疼痛。
  乔雨和骆河属于同一处室却没在一个办公室待过,同事了十几年的一个女老师,四十多岁,和骆河没有多少交集,但是很漂亮很精干的一个人。平时总是忙忙碌碌,走路带着风。骆河平时就有好感,觉得她是邻家小妹的那种,但是今天的电话感觉怪怪的,她的声音很甜很好听,好像有一种磁性,有特别的一种味道。
  晚上睡觉的时候,骆河忽然想起今天乔雨问的事,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就发了一个短信:“小乔你好,今天看医生了吗?脚伤的情况怎么样?严重吗?”等了半天,对方并没有回信。骆河还一直在想着这个事,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拉好了被子,躺在床上,脑子里还模模糊糊的记着小乔的脚崴了。今天是怎么了?骆河一直回味着乔雨说话的语气,说话的方式,就是一种小鸟依人的那种感觉,平时交流很少,他倒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记得多年前给她拍过几张照片,好像照片还在电脑里存放着。想着,骆河打开电脑,不一会儿就找到了。这照片应该已经有十年了,那时候乔雨大约三十四五岁,照片上乔雨好像脸色不太好,透着一丝忧伤,不过笑得灿烂,还摆了一个pose。骆河看着这些照片,细细端详了半天,不置可否,沉默良久。
  乔雨收到这个短信,她并没有回复,她隐隐意识到骆老师好像有点格外关心的含义。多年来,男人们对自己的那种故意关心她见得多了,她明白他们背后的真实想法。她知道大多数男人都是一种思维,他不知道骆老师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人。她对骆老师并不熟悉,就是觉得他是一个温润尔雅的兄长,非常儒雅的一个人。她也听同事说过他的婚姻并不太幸福。
  第二天早上起来,骆河手机上来了一个短信,是乔雨的:“骆老师,谢谢关心!拍了片子,骨头好着哩,只是伤了筋。”
  骆河又回了一句:“骨头好着那就好,主要就是要多休息。”完了,再没有任何消息。
  至此,我们的主人公已经出场,他们都是青云中学的老师,很普通,当然不是那种出人头地哗众取宠的人,也不是领导心中发红发紫的重要人物,都是随心率性崇尚自由的人。接下来我们要讲述的所有故事,所有的爱恨情仇,就是从这一次通电话开始的。
  多年以后,当他们都已经年迈,一切爱恨复归平静之后,生活变得越来越平淡,像一杯白开水。他们曾漫步在那片广袤无垠的沙漠之舟,落日余晖下,在微风中银发飘飘,回首漫长的人生之路,往事如风过境,他们的心中仍然有一丝淡淡的忧伤,也有一丝暖暖的甜蜜。人生,不过就是一些水泡,很快就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