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缗县去郯城,两地隔着沂水相望,看似不远,但实际要想到达那里,需要绕到彭城以东的位置。
  李良只是稍微想了一下,就把这个念头暂时按下,安心制定如何协助章邯攻取彭城才是当务之急。
  听说项梁右翼只派了两万人马防御,李良顿时抚掌叹道:“简直天助我也!”
  于是一支令箭甩下,指挥大军顺着沂水挥师南下。
  面对汹涌而来的敌军,张良和韩信却完全没有任何动作,大营内该巡逻巡逻,该放哨放哨,该打扫的打扫,一点都没有大军压境的紧迫感。
  根据斥候来报的消息,李良有点懵。
  “他们这是想干嘛?跟我来空城计吗?”
  李良好歹是从小熟读兵书,对于孙膑所书的空城计也熟记于心。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时,忽有传令官来报,说章邯将军下令本部不许前进,只得原地驻守以待天时。
  李良彻底无语了,这么大好的战机,为何要白白浪费掉?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早在两天前张良和韩信已经制定了一套周密完整的计划,来专门对待李良这个新降不久的降将。
  ……
  两天前,齐军大营。
  张良待韩信坐下,这才对韩信问道:“将军,准备如何迎战这十万秦军?”
  韩信微微皱眉略一思索,道:“军师,沂水之畔一马平川,若是硬战恐怕会损失惨重,待主公回还之时,恐怕你我都难逃罪责。”
  “哈哈,韩将军说的是,以主公的性格,以一当十可不并能让主公满意。”
  说到这,韩信嚯地站起身道:“以信看来,我军兵强马壮,装备精良,以一当百应不在话下。”
  张良笑言道:“但据我推断,主公会选择不战而屈人之兵。”
  韩信回过身来看着张良问道:“军师可有良策?”
  张良大步坐回案前,开口道:“若想不战而屈人之兵,唯有一计可行,不知将军可敢应战?”
  韩信挺起胸膛道:“我韩信承蒙主公军师不弃,从一介布衣摇身一变为齐国大将,若是主公需要,我韩信赴汤蹈火自定不会有半点推辞!”
  “好!”张良把羽扇拍在案上道:“那此战就全凭将军了!”
  “实不相瞒,良准备用离间计使得李良死于章邯之手,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韩信稍微一想,就领会了其中的奥妙,击节道:“此计甚妙,那李良乃是新降之将,离间章邯,定然是上上之选,敢问军师,此计具体当如何施展?”
  “将军可知主公在马陵山有一支特殊的队伍,名曰盗门?”
  韩信点头:“对,他们还有许多门人在我军中奉职,军师但说无妨。”
  “你今夜当亲自带领一支小队,精选盗门中的强者,取出章邯一枚令箭,并连夜派人送往李良本部,就言是章邯将军下令原地驻扎不得寸进。”
  “如此,那李良定然生疑,会谴一名小校前往探听章邯亲令,与半途将此小校截获,换取他的书信为大军想要跨过沂水直击郯城。”
  “待那章邯收到书信之时,你再派一名假扮李良部下,逃往章邯本部,沿途散播谣言说是李良有不臣之心,准备夺取郯城自立为赵王,待到章邯亲耳听到,此计可成矣!”
  韩信沉思道:“若是令章邯对李良生疑,定会收回兵权,立刻再派一名大将顶替李良。”
  张良点头道:“待到那时,我会亲自前往游说,让李良趁机改旗易帜,为我所用。”
  韩信眼前一亮,击节道:“军师此计甚妙,属下这就前去筹备!”
  “将军且慢!”见韩信正要往外走,张良连忙叫住道:“此去定然异常凶险,将军定要加倍小心,不可有半点遗漏。”
  韩信一拱手:“请军师放心,信去也!”
  “好,一路保重!”
  韩信离开了帅帐,当即就把盗门惊布给叫来议事。
  对于盗取令牌这事,惊布乃是个中翘数,当仁不让地亲自接下这个差事。
  是夜,营火摇曳。
  攻城的第一天就是一场无比惨烈的恶仗,在血泊中冲杀了整整一天,大营中早已是人困马乏,沉沉睡去。
  这一战,章邯损失了三万人马,却只是把城头啃下一角,可是随即就被涌上来的楚军硬生生堵住了缺口。
  两军在这个缺口形成了拉锯争夺战,无数人的尸体堆起来,快要比城墙还要高。
  最终日暮落下,不得不偃旗息鼓,等待明日再战。
  盗取一枚令箭,听起来也许很简单,但其中所隐藏的细节却不能有半点疏忽,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负责为章邯站岗的,都是章邯的心腹亲卫,哪怕你杀死一人,盗取的令箭就会失去任何意义,甚至还会被章邯识破,并加固对李良的信任。
  所以腰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令箭拿到手,只有盗门的惊布能够做到。
  在惊布的亲自挑选下,一百人成为了此次盗令的行动组成员。
  他们个个身怀绝技,飞檐走壁身轻如燕。
  韩信看着这些精兵强将,心中很是欣慰。
  能给主公卖命的人,无不是此生最大的荣幸,只因为能施展毕生所学,虽死无憾矣。
  上次使用百鬼夜行,还是在田儋大营,运走的几千石粮草已是属于大件,但不同的是那次可以杀人,这次却丝毫不能打草惊蛇,留下半点蛛丝马迹。
  大帐中章邯鼾声如雷,就算站在帐外,也是清晰可闻。
  六名执戟护卫目光炯炯有神,随时观察着大帐外的风吹草动。
  巡视的卫兵一列列从帐外经过,他们也丝毫不会为之转移视线。
  这六人是负责守在帐门外,而还有四人两两一组,与大帐周围来回巡视,为了更好的让他们集中注意力,章邯用的是伍什人的亲卫队。
  五个什分别为五班轮流执勤,每什值守一个时辰,一直到天亮。
  新旧两什换岗时,几乎没有喘息之机,想要乘虚而入,根本不可能。
  一百人,想要对付这十个人很简单,但是若想不被他们发现而进入营帐,难如登天。
  韩信在黑暗中无不担心地看向惊布。
  “都尉可有信心?”
  惊布的眼睛犹如竖瞳,盯着远处的中军大帐小声道:“此事易如反掌,请将军放心。”
  大营中所有巡逻的卫兵行动轨迹已经被他熟记于心,只见他的手缓缓举起,紧跟着猛地一握拳,身后百名夜行黑衣人迅速从两边快速飞奔而过。
  韩信惊讶地发现,他们的脚下就想踩着棉花,跑起来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
  随即惊布缓缓把一片草叶衔入口中,随即系上黑色面巾,扭头只对韩信说了句:“在这别动。”
  黑暗之中,一百名黑衣人隐入大营的各个角落,他们每人都肩负着随时干扰巡逻卫队的职责。
  这个时代没有对讲机,没有红外立体成像仪,没有哪个团队能做到不戴耳麦就默契到天衣无缝的程度。
  如果有,那便是盗门中的这一百人。
  “等一下,我去解个手。”
  一队巡逻伍什在大营角落停下,惊布凝神屏气,等待着向自己走来的这名士伍。
  惊布以一种奇异的姿势伏在一辆车驾下方,他口中衔枚目光正好能看见前方的情况。
  士伍把戈矛靠在了车驾上,然后解下裤腰带,裤子直接退到了地上。
  只听到一阵水注洒落在车轮上的声音,这货憋的不轻,还特码地来回扫动,最后一个冷颤,这才心满意足地提起裤子束上腰带,拿矛前去归队。
  整个过程,他并未发现在车轮下方会藏着三个人,而且还有九名伍卒在旁边等候。
  他刚转身,惊布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随着他的脚步,神同步地跟着他,在他正前方看不出任何多余的重影,队伍继续行进,丝毫没有察觉其中多了一人。
  迎面又来了一支队伍,在交叉而过时,惊布又再一次转移到了那边,以人为掩护物,是盗门中最高深的隐身法。
  在无数的队伍中,惊布如鱼得水,凭借鬼魅般的身法一次次异形换位,成功到达了中军大帐的位置。
  两两一组的巡视小组穿插而过,在他们身后,惊布直接一掀毡布身体随之滑了进去。
  章邯的榻前,一双臭气熏天的大脚露在外面,惊布皱眉捏起鼻子扇了两下,谁知道手上不知哪来的尿骚味,差点让他咳嗽出来。
  摇曳的烛光下,放令箭的竹筒就在几案上,惊布正欲伸手去拿,章邯的呼噜声忽然停止,惊布艰难地扭头,只见他一翻身,正好将手搭在惊布的背上。
  惊布深吸一口气,看到章邯并没醒,于是缓缓拉下面巾,口中轻轻一吹,草叶精准地落在章邯的额头。
  章邯睡梦中觉得额头瘙痒,一边伸手挠着一边嘴中咀嚼了两下,翻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一枚令箭到手,惊布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枚仿制的放入其中。
  大功告成。
  惊布从章邯的塌下抽出一支芦苇,紧接着退着步,将来时的脚印清理掉,随后躺在地上借着帐下缝隙看向外面。
  当看到四双脚从眼前走过时,再闪身出了营帐,继续用来时的办法,一步步离开了大帐。
  一炷香的时间,惊布已然出现在韩信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