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城外十里处的西郊宅院,灯火点点。相比于寂静的密林,这里却显得嘈杂许多。
  宅院中,下人们进进出出,脚步忙乱。这时,只见一扇门被人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个子不高、背有些陀的老者,那人边整理身上的衣服、边神色不悦地对一旁扶着他的下人怒斥道;“怎么这时辰了才知道消息,为何不早早打探好?养你们这些人是做什么吃的!”
  檐角下挂着的灯笼被夜风吹动,晃过老者那满是褶皱纵横的脸,依稀可以看到透着一层油光。
  那名下人一脸讨好相,边搀着老者边恭敬地回答道:“刘叔,这事却是小的办得不利,可主子爷突然临时决定要来西郊,我这一得消息,就马上赶了回来。您老消消气,就原谅小的这一回吧!”
  刘财停住脚步,沉沉地“嗯”了一声,便没再多加训斥,继而说道:“主子爷平日最喜爱吃的牛乳酥可准备好了?还有浴房的水可备好了?”
  “刘叔您放心,都已准备好了”
  “下去吧。”刘财说完转头招呼过来几个婢女,道:“你们几个跟我去后院。”
  他领着四个婢女急匆匆地向后院走去,穿过月形拱门,不多时一行人便在一处厢房门前停住。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快速地将门锁打开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一片昏暗,隐隐传来低低地抽泣声,看到有人来了,声音马上止住了。一名婢女忙上前将烛火点燃,眼前渐渐地明亮了起来。
  只见在靠东边的角落里聚集着十来个衣衫褴褛地女子,年纪大都在十四、五岁左右,虽然个个蓬头垢面,但依稀可见容色姣好。
  刘财手拿烛台向那群女子走近,睁大了那双绿豆眼睛,细细地扫视了一遍。那些女子蜷缩在一处,看向刘财的目光有怯怯地、有好奇地、还有平静地。
  他的视线停在了一个靠墙边而立的女子身上,那名女子身穿粗布衣裙,发髻微微有些散乱,面容清瘦,唯独一双眸子淡淡地、平静无波。
  刘财不禁心下暗忖,这些年自个儿帮着自家主子爷挑选暖床婢女,见过不少姿容俏丽的,也算是悦人无数。可今天见到的这个女子,容色算不上是最佳的,可是单往那里一站,那种与生俱来的清傲气质确是十分少见的。
  “这个。”
  他的手一指,两名婢女马上会意,上前将那名女子带到了一旁,接着刘财又开始打量其他人。
  “妈妈!妈!”
  突如其来的一道喊声,如同静夜中响起的一声炸雷,令在场的所有人不禁头皮发麻,紧跟着身子一颤。刘财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只是眉头一皱,循着声音望去,众人也纷纷转身向后望去。
  在最里面的漆黑角落中,放置在墙角的一处木柜旁影影绰绰地出现一张惨白的人脸,没看到身子,只看到那张脸在那里动来动去。由于灯火太暗照不到那个角落,所以众人看不真切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有几个胆小的女子惊呼一声,忙向后退一着急还摔倒在了地上,眼睛望着那里止不住地瑟瑟发抖。刘财的心也跟着一跳,然后他定了定神,一挥手示意两名婢女上前查看。
  婢女心中发憷,但也不敢违抗刘财的命令,手拿着烛台硬着头皮向那处走近,待走近了才发现原来那也是一名女子。只是木柜和墙角之间有处空隙,她身着灰色单衣跪坐在那里,这才没有看清她的身子。
  仿佛不适应烛火的亮光,那名女子忙用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只见她墨发凌乱地披散着,低着头视线迷茫着没有焦距地乱看着四周,嘴唇干裂发青。
  婢女上前想将她扶起,可是手刚一触及她的身子,便不由一缩,这个女子的身子冷冰冰地,没有一丝温度,竟仿佛像……死人一般。
  “把她带过来!”
  刘财在这边不耐地喝了一声,婢女不再迟疑架起女子便将她带到了刘财面前。刘财伸手将她额前的墨发拨开,用手抬起她的下颌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不禁咧嘴一笑,道:“原来是对儿姐妹花呀!好久都没有碰到这么巧的事了,来!把这个也带走吧。”
  他说完便转身出门向前院走去,婢女们紧随其后吹熄了烛火,将门再次锁好便带着那两名女子向浴房走去。
  此时孤月当空,遍洒清辉,北风瑟瑟,吹得大门外挂着的红灯笼摇摇欲坠。
  瑶柯的精神还有些恍惚,之前眼前一片浑浊,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只是感觉自己正被人架着走,脚步虚浮无力,那种感觉就像一缕幽魂飘荡在虚无中,害怕且无助。
  过了一会儿,眼前开始渐渐清晰起来,只见四周雾气蒸腾,却不似在人间一般。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被那两名婢女推着走进那温热的浴桶中,冰冷的身子开始一点一点地回暖,她才算彻底缓过神来。
  抬起纤细的右手,把它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上,那里仿佛还在刺痛着,那般真实,她低下头眸底开始有了一层雾气。
  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心脏还在跳动着?
  今天本是她十七岁的生日,自从那个人走后,她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过过生日了,不知为何,今年她却突然十分想过。
  她早早地完成了外面的兼职工作,回到家里亲自做了一个简单的蛋糕,几道可口的小菜,等一切都准备好了,她便手抱着膝坐在窗台上,眼望着黑漆漆地窗外一动不动。她在等一个人,一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已经过了十一点了,可是那个人还是没有回来,虽然日日如此,可是她多么希望她还记得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但这终究只是她所希望的罢了。她的心就像裂开了一道口子,那种失落、酸涩的感觉趁势钻入占满,令她更加抱紧了自己。
  她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仿佛老天听到了她的祈祷,门外真的响起了脚步声,她欢喜地抬起头快步跑向门口。一把将门打开,她怔住了,门外站着几个满脸凶相的男人,而她并不认识他们。
  “你们找谁?”
  她小声地问了一句,却被其中一个男人一把推开,随后他们就闯了进来,口中还大声地说道;“那个臭婊子在哪?”
  几个人到处乱翻,把家里弄得一团糟,就连她亲手做的蛋糕也被他们掀翻在地。她惊惶无措地看着那几个人,看到那个蛋糕掉在地上摔成了一堆烂泥,她眼含泪光大声喊道:“请你们出去,不然我就要报警了!”
  几个男人被她的这一声喊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其中一个光头的男人向她走来,眼睛色眯眯地用手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她,笑道;“这个小妞长得不错啊!既然她不在家,我看她欠下的赌债就由你来还吧!”
  说着他就向她走了过来,她一步步地向后退,伸手挥打这那个人的脏手,口中无助地喊着:“妈妈!妈妈!你快回来呀!”
  “都给我住手!”
  门口响起了一道喊声,她扭头看向门口,一个浓妆艳抹地中年女人站在那里,此时她满脸怒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好像是跑着回来的,正是她的母亲。
  “你回来的正好,把欠下的赌债还了吧!不然就拿你的女儿来抵债!”
  母亲快步来到她的身边,将她带到一旁,看着那几个男人昂着头说道:“我根本就没有欠你们的钱,请你们马上给我出去。”
  “还想抵赖!你当我们是什么人哪!”其中一个男人说着竟然掏出了一把刀子,恶狠狠地指着母亲说道:“别在这给我装清高,赶紧把钱给我拿出来!”
  “我说没有便没有,你们这样做是犯法的。”
  “我看你就是找死!”男人被激怒举刀便向母亲刺来,她躲在母亲身后,那一瞬间她不知自己是哪来的勇气,一把将母亲推开,刀子不偏不正一下子便没入了她的胸膛。窒息般地疼痛席卷而来,她再也站不住倒在了地上。
  身子在一阵一阵地抽搐着,她甚至能感觉到生命正一点一点地在流逝。眼睛看着那个对她一贯冷漠、甚至还时不时对她打骂的母亲,她轻轻地扯动嘴角笑了。
  母亲近乎发疯地一把将那个男人推倒在地,扑到了她的身边,试图用手捂住她胸口那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奈何却已无力回天。她大声地叫着她的名字,“柯儿!你别怕!妈妈这就救你!你别怕!”
  她从未看过这个样子的母亲,她想开口对她说:“妈妈,我不怕、我不疼。我说过会守护你的,你看!我真的做到了!”可是嘴只能空张着,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看着母亲为自己心痛、看着她为自己流泪,那一声声地“柯儿!柯儿!”至今还萦绕在脑海中,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难道这就是她对自己的爱吗?却为何这份爱来得这样迟?
  一大滴泪落在了她的手背上,竟是那般灼烫,这颗泪一下子将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她怔怔地任由那两名婢女为她沐浴完,给她梳妆打扮了起来。
  望着铜镜中的女子,瑶柯不禁双目一瞠,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铜镜中的女子墨发轻挽,发髻处斜插了支白玉芙蓉花簪,眉似新月垂弯,眸似清泉静淌,原本苍白的脸颊上涂了一层薄薄的胭脂,越发衬得她面若桃花、娇羞可人。身材娇小匀称,只着了件淡紫色的纱裙,玉臂在薄纱中若隐若现,清丽中多了几分妩媚来。
  可是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她?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她转头环顾着四周,古代风格的房间、古代的各种物什、还有那两名古装打扮的女子,根本就没有一丝现代社会的气息。
  瑶柯心中感到有些害怕起来,对于未知的环境,她总是本能地有些畏惧。可是还不等她细想这其中的缘由,就被人给带了出去。
  屋外很冷,刚一出去,身体就像是被无数条蛇缠绕着、冰冷彻骨。瑶柯牙关轻颤,她的身子本就有些虚弱,被冷风这么一吹,脚下险些站立不稳。
  “还站在那磨蹭什么?还不快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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