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峰的话问完,徐父好险又是一巴掌甩到他的脸上。
  他先是说了一通徐母生他时多艰难,难产差点把命都丢了,骂徐海峰没良心,因为一点小事,就恨上了父母,恨上了弟弟。
  眼看着徐父又要拿那套你是哥哥,长兄如父的理论出来,万岁秃噜一句,“我西姐曾经说过,当爹妈的没死,就轮不到长兄如父……”
  这话谢泷西开解徐海峰的时候提过一次,万岁给记住了。
  面对徐父要吃人的目光,万岁默默收了声。
  说实话,他丁点没有找亲爹妈的原因,一半是他养父母是天下最好的父母,一半就是因为世上有徐父徐母这样的父母。
  你说他们生孩子干嘛呢,生了又嫌弃,自己不养丢回老家,还恨不得他为弟弟当牛做马。
  早生了几年,就有罪吗?
  还有他这样式的,生了丢掉。
  “这里有二十块钱,你拿着,路上开销要用,你妈她生你的时候吃了大苦头,你奶又看不上他,她心里有怨气,你是她生的,你要体谅她。”徐父把要说的说完,掏出二十块钱放在桌子上。
  徐海峰看着那二十块钱,想到以往无数次,徐父最后来唱红脸。
  一颗糖,一块饼干,一句好儿子,就哄得他忘了全部伤痛,不停牺牲。
  就像现在这样,他心里想的还是,不要让杨哥的事牵扯到家里。
  徐父已经走了徐海峰还在怔怔出神,万岁正犹豫要不要喊他时,徐海峰抓着钱起身追了出去。
  “我不要你们的钱,你们以后,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吧。”徐海峰把钱塞到徐父手里,头也不回地跑向了黑暗中。
  万岁蹲在屋门口等他,见他只是眼睛红红,没有哭,忍不住开口。
  “西姐不是说过吗?不要争一时之气,吃穿花用上面尤其别赌气,赌气吃大亏啊!”
  二十块钱,半个月工资了,干嘛不要?
  不要又不会显得自己多有气节,不要以后徐父徐母该找他还是会找他,管它什么,能捞到一点在手里就算一点啊!
  说完,不等徐海峰回答,万岁又有些丧气。
  “杨哥那里,你准备怎么办?”徐老二那孙子把徐海峰给出卖了,万岁也逃不过。
  徐海峰是他介绍进去的,两个人又是一起退出来的。
  不过万岁比徐海峰强那么一点,他爹妈是残疾人,街坊四邻都对他有照拂,他爹的爹是老八路,听说以前还救过杨哥的爹,杨哥他们对他不会太过分。
  顶多挨顿揍吧,万岁做好了心理准备。
  “要不你趁早跑吧,去当那什么斋二哥。”万岁心里有些难受,“现在跑了,总好过缺手指少腿。”
  徐海峰现在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一个办法。
  只是想到谢泷西替他找了好多材料,替他出谋划策,心里就憋得难受。
  他还要连累到她。
  “你去报信了没有?”徐海峰问。
  他们俩早在退出杨哥那个组织前就商量好了,万一有谁暴露,第一时间要去通知谢泷西和陈述他们。
  万岁点头,兄弟俩个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两人就坐在门槛上看星星,看到夜里十一点多,万岁开始催徐海峰走,没有行李,就卷他的铺盖走。
  “没事,我跟我爸挤一挤也能过。”万岁不当回事,“大不了等你走了,我去你家把你的抢过来。”
  到时候徐海峰人都走了,他咬死徐海峰拿走了他的不就行了。
  徐海峰咬了咬牙,最后还是背上了万岁了行李,心里打定主意,以后必定百倍还这人情。
  万岁坚持要送送徐海峰,两人沉默地往外走。
  但走了不到两百米,就被人给拦住了。
  ……
  电材厂那边,谢泷西、陈述和梁靖坤对徐家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万岁虽然及时跑去电材厂找人传了信,但因为太过担心徐海峰,只到门口托了人,然后就匆匆走了。
  捎信的人本来想着吃了晚饭就去告知一下,结果吃完饭给忘了。
  再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九十点钟。
  这个点大家都睡了,就一直拖到了第二天上午,把事情跟陈述讲了,“对不起啊,我去操场和食堂都找了圈,没找着你们,就想着晚点再说,结果忘了。”
  要传的话就六个字。
  ——徐海峰出事了。
  单从字面上就能知道这事挺着急的,所以捎信的人下意识给自己找了借口。
  陈述也顾不得怪他,赶紧和梁靖坤一起,找他们师傅请了半天假。
  “这事要不要叫上谢泷西一起。”两人一起回家取自行车,梁靖坤问陈述。
  陈述摇头,“你忘了,他们要找的就是谢泷西的麻烦,她不能出面,但咱们俩没事。”
  杨哥后头的人是电材厂领导的儿子啊,动谁都不会动他们。
  “我们也不是直接就去找徐海峰,先去钢材厂治安队找你表哥。”陈述冲梁靖坤抬抬下巴。
  梁靖坤的姨表哥当兵回来后,就分配到了钢材厂治安队。
  他们两个还是不保险,找个帮手比较安全。
  可不能再莽撞了,他们在黔省已经吃够了教训,尤其是梁靖坤。
  “昨天阿姨去我家闲坐,我听她夸阿莲了。”万岁想起什么来,问梁靖坤,“阿莲现在都住医院?”
  梁靖坤点头,从陈莲被带回来起,就被他妈领去了医院,住集体宿舍。
  除了没安排住在家里,避免和梁靖坤接触,梁母是真拿阿莲当干女儿在疼,当徒弟在用心地教。
  别说去陈述家夸人了,就是在家也没少夸。
  也是到了医院,跟在梁母身边学徒,他们才知道,阿莲原先是有师承的,她爷爷是巫医,也就是建国后的赤脚医生。
  本来就有点基础,脑子又聪明学得快,梁母现在很喜欢阿莲。
  几次可惜这么有灵气的小姑娘,怎么生在了大山里。
  同时梁靖坤也知道,那天晚上阿莲灌给他的药,确实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是治他被打的内伤。
  要不是那碗药撑着,他熬不住去医院。
  反正现在梁靖坤对阿莲的感观很复杂,不知道要感激好,还是迁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