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过程中,幸存者在中间,白氏的人带着俘虏在开在前头开路,三人吊在末尾。
  白氏高门大户令人生畏,几个胆小的女子靠近段晓棠企图获得安全感,好在有一段距离,让三人有一点说话的空间。
  “本来是要去看我爱豆的演唱会的,现在什么都赶不上了。”林婉婉不无遗憾的说着。
  “没想到你还会追星。”段晓棠和祝明月知趣并不问林婉婉爱豆是谁,万一是对家,脆弱联盟转眼分崩离析。
  “生活够苦了,总的给自己找点乐子。”转过头还安慰自己:“好在论文刚开题,这要快写完了,一回头穿了才是哭都来不及,全白写了。”
  段晓棠本着最后的善良没有提醒她或许十几年的书白读了。
  林婉婉性子活络,转过头问段晓棠:“你呢?背着这么大个包是要去旅行吗?”
  清点的时候,段晓棠拿出了一个特大号的书包,体积惊人。
  “我在乡下租了个房子,本来想去享受田园生活,刚好我们同学家里有猫,下了崽,还打算抱一只养呢。现在果真田园了。”
  “什么品种?”
  “中华田园。”俗称串串,不值钱但非常能花钱。
  林婉婉对土猫并不了解。“颜色呢?”
  段晓棠言简意赅,“橘色。”
  橘猫什么货色,大家都明白。“猫粮买太多了吧。”她以为段晓棠背包里是猫粮,殊不知藏着大杀器。
  “不是猫粮。”段晓棠坦承。“我租那小房子旁边有块地,没人种了,”靠近悄悄的说,“在网上和市场里买了一些种子,为了方便携带,就把包裹拆了,全放到背包里。”
  祝明月和林婉婉一下警觉起来,这些种子或许可以改变世界。
  祝明月脑子快速的转动起来,如何利用种子将利益最大化。凑到段晓棠耳边问:“玉米、红薯、土豆有吗?”
  “都有,”听到段晓棠的回答,祝林二人眼睛都亮了。
  祝明月是商人本色,林婉婉则是经过网文洗礼,段晓棠一个未转职的农民还没有转过弯来。“我也不知道怎么种,想着反正便宜,各色种子都买了一点,种废了也不心疼。”
  “现在可会心疼了。”林婉婉捂着心口,她也不会种地。
  看着两位小伙伴发光的眼睛,以为她们饿了,段晓棠只得解释:“土豆红薯菜市场买的,生的不能吃。”
  林婉婉气急:“吃什么吃,都是宝贝。”一句话点醒了段晓棠。
  “这比一包金子有用多了。”祝明月考虑怎么将种子的作用发挥到最大化。
  过一会祝明月招呼段晓棠:“晓棠,你去找杜乔聊一聊,摸清楚现在的情况。”
  “你去更合适呀?”段晓棠不解,以祝明月的本事,绝对能不声不响的套话。
  “男女大防知道吗?”祝明月无奈摊手。
  “我不也是……”
  “他以为你是。”
  没头没脑几句,林婉婉听得笑了出来。相比她们二人,段晓棠穿的齐整,捂得严严实实,偏偏丸子头梳成了道士头,没验身直接被那帮子土匪扔进男牢房。
  “我去。”段晓棠扶额,不知是回答还是吐槽。
  三人原本走在队伍的后头,段晓棠提前几步赶上杜乔。这个时代,读书人的地位高,知道的也更多。
  “杜先生。”段晓棠微侧着头搭着话。
  杜乔正低着头想心事,他没想到最后居然是陇西白氏带人来。白家的二郎言谈中对他颇有几分欣赏之意。但白二郎终究只是个少年郎而非家主,说话分量并不高。他不确定陇西白氏是否愿意接纳,更为纠结的是想不清楚自己是否愿意投靠陇西白氏。过往的只言片语中分析,陇西白氏梁国公一支皇亲国戚,世传豪门,但在朝中却趋于隐形,不复旧日煊赫。
  从两位小郎君看自非凡俗,但朝中究竟是何种情况,他也不甚清楚。
  皇帝开科举让他这等寒门子弟一朝入仕,但高官们依然觉得九品中正制方是正途,对科举官员不遗余力打压。在这长安数百里外便被山匪掳劫,腹心之地尚且如此。一路走来,百姓逃役不知其数,这帮子土匪原本也不过是逃役的山民。
  这天底下好日子没多久了,睁眼看看谁人能涤荡乾坤,暂且蛰伏吧。
  段晓棠的声音将他从思考中拉出来,“段兄弟,杜某还得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说着便弯腰作揖。
  段晓棠连忙退后一步避开:“不用谢,大家一条船上的,用不着谢。”摆摆手,“还有不用叫我段兄,叫我小段或者晓棠都行。”
  杜乔接着客套,“还未正式通名,某杜乔,字长林。不知段兄……晓棠字为何?”
  段晓棠摆手:“我家乡称名不取字。”
  “原来如此。”
  段晓棠接着道,“杜兄,你书读的多,知道我们这群人会怎么安排吗?”
  杜乔思考片刻,父亲曾是县令,流程他大概通晓。通常将被虏略人等送到县府,查证户籍之后由家人接回。梁国公未曾听说过什么劣迹,想来并不会将人扣留为奴。
  段晓棠听到户籍之说,觉得麻烦了,弄不好会陷入难堪的境地,比如被关起来或者成为奴婢。
  一番共患难段晓棠可以肯定,杜乔并非恶人。添油加醋将几人合计的出身来历说了,“我们也不知怎么回来的,虽是正经的炎黄子孙,两三百年前迁居他处没了汉家户籍,官府不会将我们当流民抓了吧。”
  杜乔不予置否,三人来历成谜,带一点幽蓟口音,祖上是北方人倒也说的通。确信这个说法有所保留,但段晓棠对他有救命之恩,真心实意出主意并不过多探问。
  “山民聚匪,我们都是无辜受害。此事后明府必然重新厘定户籍,可以借机在此落籍,只要寻好保人即可。若是能求得梁国公家说一句话,自然顺顺利利。”
  段晓棠想一想这个主意可行,梁国公说话有些困难,无非是多花钱疏通关系的事,现代人秉承能花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接着和杜乔略略介绍家乡风土人情。段晓棠想着顺便在这位官员预备役跟前埋下个说法。都说官官相护,万一不妥,他还能说上几句话。
  一通下来,不由感叹这年头能当官的都是人精。好在杜乔心肠不坏,还悄悄指点了一番。
  “两位小娘子容貌出色,若是日后有什么计较,千万要早做打算。”想攀龙附凤,眼前就有一家贵姓。若没有富贵心,千万记得收敛。短暂相处,他明白这几人大约从小没受过什么苦楚,都是纵情恣意的主。
  现代社会漂亮女人会引来一些打量的目光。可在封建社会,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则是一种资源。段晓棠可不想万里长征第一步就失去了队友。
  留下一句谢谢提醒,就马上转回去寻找林婉婉和祝明月。
  “杜乔怎么说?”祝明月问道。
  由不得三人继续交流,前方传来一阵喧闹。“出什么事了?”
  没有人回答,一堆女人们挤在一处尖叫,白家的家将们纷纷往前。段晓棠把背包塞到祝明月怀里,“我去前面看看,你们藏好了。”
  “别……”祝明月手里提着包,周围林木森森遮天蔽日,透着一股子不安全的气息,“注意安全。”随即拉着林婉婉和大部队拉开几步距离,躲在一棵大树后面。
  “这里的树好大,砍了得卖多少钱啊。”林婉婉表现的比祝明月更像个商人。不过这也印证了她们的确离开了原来的世界。
  快餐社会,哪里容得下一棵树慢慢长大。
  人群渐渐安稳下来,祝三郎和祝小妹和几个女人退到她两附近,林婉婉直接问道:“前面出什么事了?”
  五娘面色苍白两肩缩在怀里,断断续续回答:“刘大郎劫持了白二郎。”她在山寨待的最久,自然认识人,化成灰也认识。
  “刘大郎?”白二郎林婉婉知道,可刘大郎却不认识了。她们一醒过来就加入了逃跑计划,山寨里的人面目模糊,通通是干瘦而麻木。
  “刘大郎就是土匪头子,我们都是被他抓上山的。”祝三郎解释道,几个女人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颤抖,看来遭了不少罪。
  “别乱跑,有白家人在,翻不了天去。”祝明月话语里充满自信,安抚众人。
  “怎么回事?”段晓棠找上老熟人杜乔了解情况。
  “白二郎大意走在前头,被匪首刘大郎抓了,现在威胁白家放人并索取女子钱帛。”接着叹口气,“否则就杀了白二郎。”
  “撕票?”段晓棠无奈,擒贼先擒王,招不怕老有用就行。女子哪里来?后面那群可怜的女人。钱帛哪里来?山寨中积存。
  白家人如临大敌谨慎结阵的模样,全心留意着前面没有管后面的老百姓。
  段晓棠不能相信这群封建门阀的节操,他们未必不能做出来。以为抓住一个白二郎要挟就能翻盘,她绝不容许。
  “放了我二弟,还能留你一个全尸。”“白三郎”被家将团团围住和刘大郎喊话。段晓棠听到这心里松口气,没妥协就好。
  “小娘子如此打扮,不如到爷爷这来与你弟弟作伴。”刘大郎并不畏惧。
  “畜生。”出声的是白湛,身体不断扭动挣不开刘大郎的挟制。
  白三娘正要继续和刘大郎交涉,被人从后面拉住胳膊。武者的身体反应让她快速出手,发现是段晓棠。
  “你们继续交涉,吸引注意力。我迂回伺机救人。”
  “已经派人……”白三娘说着。
  段晓棠扫视周围,不以为意:“他们暴露了。”
  “这……”白三娘顺着段晓棠看过的几个地方,果然发现了自家人的踪迹,刘大郎的两个帮手密切防守这些地方。“段郎君可能保二郎安然无恙。”山寨中段晓棠的表现让白三娘确信这是有本事的人。
  “我不能打包票。”段晓棠实话实话,“待会我会给你信号,弓箭手瞄准那两个人,刘大郎我来解决。”
  “行,便托付段郎君了。”白三娘退后一步。
  段晓棠争分夺秒脱下外套,推倒白三娘怀里,露出迷彩卫衣。拿着匕首借着白家众人身体掩护退后钻进林子。白三娘看了片刻便再也难觅踪迹。想到段晓棠身上奇奇怪怪的衣服的颜色,似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难怪掩藏其中不被发现。
  “吾等乃是梁国公府上,还不速速放了二公子,否则必将你等小人亲朋通通发落。”白忠依然“刚”。另一个家将则扮红脸:“钱帛女子皆有,壮士请稍等片刻,勿要伤了我家二公子。”
  段晓棠迂回至刘大郎身后,脑袋里不去想什么梁国公,二公子,专心回忆解救人质教程,想着有把枪该多好,一颗子弹过去万事皆休。
  刘大郎以白湛身体为盾,拿着短刀抵着脖子,两个马仔则随随便便拿着两把武器守在一旁,暴露在弓箭手视野之下,已然是弃子。
  白湛不停挣扎,刘大郎正要同白家人喊话,占几句嘴上便宜。段晓棠突然从林中钻出,站在三个人的视觉死角。右手竖直伸出,手背向白家方向,手指内扣做出招呼动作。
  段晓棠的突然出现出人意料,白家众人没有想到,段晓棠居然隐藏在刘大郎背后数步外,一息之间便可出手。弓箭手依令放箭,如此短的距离自然不可能射空。
  弓箭离弦那一刻,段晓棠全身冲出。两个马仔中箭受伤叫喊,刘大郎注意到背后有人,握刀的右手下意识指向段晓棠。白湛挣扎出来同段晓棠配合出手。
  偏偏两人合伙压制不了,白湛是个少年人身量,又是徒手作战。段晓棠手上只一把匕首,一寸短一寸险,几回合下来发现刘大郎力量极大,让她没有发挥的地方。
  男女体能差异在这一刻格外的明显,借着近身的机会拼着受伤一把将匕首插在刘大郎身上,段晓棠则被踢了出去。
  好在白湛出手将气力去了几分,否则必然重伤。失了段晓棠的助力,白湛独木难支难以应付,不留神也被刘大郎踢中,让他带着段晓棠送上的匕首脱身。
  “晓棠!”后面传来林婉婉的呼唤。
  段晓棠站起来揉揉身体,快速回应:“我没事,”等林婉婉到了近前,“你看看那小孩怎么样了?刚刚挨了一脚。”
  “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白三娘下着命令,转过头又问:“二郎,怎么样,身上哪里不舒服?”眼中满是担心。
  段晓棠拉着林婉婉过来,介绍到:“她是大夫,让她看看。”
  白湛清楚山寨中幸存者的伤处都是这位林娘子包裹的。他看过那些人的伤处,某些地方处理的比那些久在行伍的人都好。
  白三娘虽然诧异林婉婉的年纪,但荒山野岭也不得不为。“便麻烦林大夫了。”让出自己的位置。
  林婉婉摸着白湛几处骨骼,把了脉,确定没有骨折和内伤。“身上只有一些皮肉伤,”白湛手背上擦破了皮,沁了几滴血沫子。“下山后找个老成大夫再仔细瞧一瞧。”想着自己手上没有必备的药品和耗材,借了一条干净手绢将皮肉伤处理了。
  接着交待:“伤口不要碰水。”
  “小子白湛,”转醒过来的湛,对着段晓棠的身材实在叫不出壮士二字,“多谢郎君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