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挂着钟,祝问善得以知道时间。
  她看书看到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忽然感到一阵晕厥和困意袭来,也来不及起身去把书放回去,就这么半晕半醒地睡了过去。
  渐渐地,祝问善感到浑身发烫燥热,一股难捱的灼烧感在她体内沸腾着,像是上千万只100°的毒虫在她的体内四处转来转去,是抓心挠肝的难捱。
  上次发烧是直接睡过去了不知道会是这样的感受,这次她半梦半醒着,觉得难受极了,恨不得一头撞晕过去。
  躺着也是受不了的折磨,祝问善翻来覆去难耐不已,干脆坐了起来,但脑袋一晃,就是突如其来的疼痛,痛得好像要爆炸了一样,意识慢慢模糊了起来,祝问善忽然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话。
  【你、你就让我这样死了吧……】
  【你去救救……小雨他们……】
  【冯姨求你了……】
  冯姨,我要怎么救你?
  “放我出去!”
  突眼男人朝她伸出手,她回头一看,一颗眼珠子随着他激动的摇头晃脑突出掉下,粘连着奇怪的血肉组织垂在脸颊边:“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祝问善胃里一阵反胃,“呕”了一声没吐出来。
  “姐姐,我好痛啊……”
  一个头比别人大了一倍的小孩忽然扑过来抱住她的腰,脸上的五官似乎要因为头太大而被撕裂了,他一边流泪一边说:“都是小雨不好,我不听话,去偷苹果……”
  祝问善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是谁,边上又跑来三个小孩,四个人像环抱大树一般把她紧紧缠住了:“救我啊姐姐……问善姐姐……救救我……”
  放开我。
  别扒拉我。
  祝问善推开一个小男孩,他像是一个玻璃娃娃,被她轻轻一推就推到在地了,发出噼里啪啦碎掉的声音,祝问善看过去,只见他每一个关节或是扭曲或是折断,畸形的不像人类。
  好恶心。
  “救救我……问善……”
  不停有奇怪的人朝她蹒跚走来,他们像是抓到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想要把她牢牢地攥在手里得以求救。
  我不认识你们,滚啊!
  “问善,”顾队神色严肃地看着她,“这是关系千万人性命的大事,你不要任性。现在你是我们能找到的唯一携带抗体的人,你知道你犹豫一秒,会有多少人死去吗?”
  “千万人性命?”祝问善古怪地重复了一句,“你们在救谁?”
  安医生忽然出现在顾队边上,他和蔼的脸脸色非常凝重:“你去大街上看看,有多少感染者毫无知觉地到处游荡?有多少家庭因为病毒家破人亡?问善,疫苗一日不研发出来,一日就有数不清的人被感染、死去……你忍心吗?”
  祝问善看向安医生,又问道:“你们在救谁啊?”
  “我们在救无数的人。”
  “无数是多少?”
  “数不清的性命……”
  “你们没有救冯姨。”祝问善恍然回神,“没有救小雨,没有救那个男人……如果我因为实验死了,你们也没有救我。”
  “牺牲是必要的。”安医生朝她无奈一笑,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为了大局,牺牲小我,这是必要的。”
  “那为什么要牺牲的是我?”
  “这是天命注定。”顾帼叹出一口气,摇摇头,“你正好有抗体,正好出现在我们面前,正好是你。”
  祝问善骂骂咧咧:“正你个头,我的人生哪需要什么瞧不见影的老天来决定?我告诉你们,我不乐意!”
  安医生说:“孩子,你现在就在我们的医院里,你知道逃出去的路怎么走吗?你知道每一扇门有多少人看守吗?你知道……你一个人的力量有多么不值一提吗?”
  “接受事实吧。”顾队劝她,“往好点想,也许你不会变成和那些人一样的怪物模样,再说,如果因为你的付出,成功研制出了疫苗和解药,这是多么光宗耀祖的事情?”
  “光宗耀祖?”祝问善听了却是“哈哈”一笑,“我无父无母、哪来的祖宗?就算是有,我凭什么要给那些死人荣耀!?说这些可笑的话,你们真是没话劝我了?”
  “祝问善,这由不得你。”
  “孩子,你不是想救你的冯姨吗?只要你帮我们,也许能找到办法。”
  你们当我是傻子吗?变成那样的人该怎么救?
  “如果你不愿意,还会有多少人要进入实验、变成冯姨那样你知道吗?你有这个能力却不帮他们,你就是间接害死他们的凶手!”
  凶手?她?不救人就是凶手了?
  神经病,她才不会接受这些道德绑架!
  “问善,你去救救小雨他们……”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求求你……”
  “求你把我……”
  这些声音到底是哪里来的?为什么捂住耳朵还能听见、为什么闭上眼睛那颗掉落的眼球还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祝问善一咬牙,猛然醒来,整个人发了一身冷汗,她喘着气坐起来,一擦额头和脖颈,满满的全是汗水。
  噩梦,是噩梦。
  有刺痛,她看了看,苍白的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扎了输液管,祝问善也不知道这输得什么药,直接拔了下来扔到一边。
  她掀开被子,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病服,也没有心思去揣测太多,精疲力竭地撑着身体要下床,刚站好就跪了下来,双腿无力麻木到站不起来。
  墙上的挂钟显示是凌晨两点半。
  祝问善擦了把汗,没注意到拔了针的手背留下一滴血在她的额头上划过,她跪在地上捶了捶腿,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知觉,这才慢慢地扶着墙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往厕所走去。
  她要去找冯姨。
  打开厕所的窗户,祝问善艰难地爬上窗,松了力气让自己“咚”地一声砸在外边的地上,她躺在地上抬起视线,看见两米外高高立起的墙壁,天色是浑浊的黑,瞧不见一点月光和星星。
  祝问善休息了好一会才爬起来,挪了两步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她低头一看,是一些废弃的工业垃圾,正烦躁地想踢开,忽然想到了什么,蹲下来费劲地掰了一段铁丝下来揣在了兜里。
  扶着墙走到第三扇窗户,她悄悄把窗户打开,看见了医院的走廊。
  偷摸着翻了进去,大概是夜深了,医院里很安静,没什么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