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居高临下,眼中并没有什么情绪,就那样平静的看着她。
    “我,我……”
    之前的记忆涌入脑海,女子的脸色疯狂变幻,她唇瓣颤了又颤,好半晌。
    才嗫喏着说道:“我脏了,我好脏,我好脏,他们,他们都是畜生……”
    她上了药洗了澡,可是身体的痛楚与伤痕还是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
    她之前遭遇了什么,现在又身在何处。
    她还在地狱里,一直都没有离开。
    女子再次低下头,她声音嘶哑痛苦,“你,你滚……”
    这个少年也在杨府,他也是恶人!
    本来以为是被拯救了,但当她睁开双眼,见到的却是熟悉的场景……
    她不想再经历那样的事情……
    所以才想着寻死。
    少年许久没有说话,就当女子以为他没有耐心要离开时。
    头顶再次传来声音。
    “杨肃父子如今在狱中,很快便要处死,怎么?你要提前下去陪他们吗?”
    这实在是不算温柔的一句话,甚至略显刻薄。
    但女子却浑身一震,少年没有顺着她的话提起她的伤,没有询问,没有安慰,没有生气。
    就这样,平淡的把恶人的下场告诉了她。
    南玥蹲下身来,她轻轻把手放在女子的肩上,感受到她身体又是一阵僵硬……
    “你想报复他们吗?”
    女子咬了咬唇,眼眶湿润,她看向少年的双眼。
    对男子触碰的抗拒,在这一刻,奇异的失效……
    视线被泪水模糊,她却一直记得这一幕。
    少年微微勾起唇角,语气带着一两分邪恶,“只要不玩死就行。”
    女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遭遇巨大变故前,她就是一个性格坚韧的女郎。
    不然也不会在衣不蔽体意识模糊的情况下,还想着推倒椅子被人发现,寻找一丝生机。
    她擦掉脸颊上的眼泪,用力点点头。
    ……
    女子名叫秦书贞,在这个世道,她的名字证明家里肯定不凡。
    要知道一般的女郎,哪怕是楚月,她的名字都是父亲随便取的。
    更别说,那些民女,在家里就随排行叫,嫁了人就随夫姓。
    事实也是如此。
    秦书贞这个名字是她祖父给她取的,她的祖父秦苍曾经当过太师,后又在云州建立鹿山书院,可谓桃李满天下。
    秦书贞也是跟着祖父读过不少书,算是有名的才女。
    可惜好景不长。
    云州谢家天降异宝,却迟迟不肯进献给皇帝。
    谢家是在前朝就存在的世家,朝廷本就对这些有名气又傲气的世家大族不满。
    找到了一个理由,又岂会放过。
    更别说还发现了谢家试图谋反的证据。
    虽然私底下,那些世家都清楚天降异宝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但如今朝廷才是最大,他们也想着等谢家倒了分一杯羹。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一滩浑水,只想着远离。
    偏偏秦苍性格清正,谢家三郎谢淮又是他平生最得意的学生。
    他不忍谢家蒙受冤屈,更不忍那般天才的学生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受家族牵连而殒命。
    秦苍千里迢迢赶到朝歌,妄图用他以前当过太师的情分,劝说皇帝。
    却不知如今的皇帝早就不是当初当太子时的模样了。
    和天子谈情分,就是笑话。
    最后,秦苍含泪大笑三声,撞柱而亡。
    到底是昔日恩师,皇帝明面上倒是没有怪罪秦苍,还命人厚葬。
    并且大发慈悲放过了谢氏子弟性命,只罚他们刺字流放。
    但秦家明白,书院是不能继续开了。
    仿佛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
    鹿山书院没有了,谢家倒了,曾经惊才绝艳的谢氏三郎,现在被人提起也就摇摇头叹息一声。
    才女秦书贞,本该嫁给门当户对的世家。
    可祖父故去,父母低调的给她定了一位富商,寻了个好日子就把她嫁了。
    士农工商。
    嫁富商虽然日子过得不差,终究是低嫁了。
    但秦书贞明白,祖父惹怒了皇帝,高门大户也不太敢娶她做正妻,小妾她是不可能做的。
    婚后,秦书贞开始跟着丈夫各地走商。
    世道有些不太平,生意也不好做。
    辗转到了岐县,丈夫想与坞州交易往来,就免不了在此处停留,一来二去,不知怎么就与岐县县令之子杨聪认识了。
    秦书贞倒是不反对贿赂什么的,做生意嘛,难免的。
    只是偶尔有一次,她进屋给丈夫添茶时,被那杨聪碰见了。
    当时她就对那杨聪的眼神有些厌恶排斥,还想着和丈夫说说,少与此人接触。
    她怎么也想不到……
    第二天,她就被丈夫送到了杨聪床上。
    秦书贞有自己的气节,当时的她还不知道是被丈夫设计,拼命反抗,用簪子刺伤了杨聪。
    杨聪被惹恼,告诉她真相过后,又让小厮们进来。
    最后,被折磨的遍体鳞伤的秦书贞被丢进了柴房。
    本该万念俱灰,可秦书贞清醒过来,心中的不甘以及愤恨趋势着她求生。
    ……
    阴暗潮湿的牢狱中。
    杨聪蓬头垢面的,唇瓣早已干裂起皮,声音已经嘶哑,但他还是在不断唾骂着……
    “一群狗娘养的,等老子父亲回来了,嘶……”
    骂着骂着,他又吸了一口冷气,身上的鞭伤根本没人给他治。
    可怜的杨聪现在还不知道,他的父亲也深陷牢狱,不过关押的地方离他有点距离而已。
    骂了好半天,外面那些眼观鼻鼻观心的狱卒终于有了反应。
    他们拱了拱手,恭敬道:“大人。”
    门锁被打开,杨聪面色一喜,还以为是父亲来放他出去的。
    可进来的,却不是杨肃。
    而是那个闯进他家的少年。
    后面还跟着一个熟悉的女子。
    杨聪吞了吞口水,眼神警惕,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往后退了退,也不骂骂咧咧了。
    秦书贞握紧了拳头,恨恨的看着杨聪。
    他如今已经身陷牢狱,模样狼狈。
    可不够!
    他带给她的伤害,远远不是这样就能还清的!
    她闭了闭眼,侧头看向少年,“大人,只要不死,怎样都可以,对吧?”
    南玥轻轻颔首,又邪恶的一勾唇,“你想怎么做都成。”
    “有刀吗?”她又问。
    南玥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送你了。”
    秦书贞接过那把匕首,一步一步接近杨聪……
    南玥双手环胸,轻挑眉梢,已经明白了她想做什么,吩咐旁边的两个狱卒道:“按住他。”
    杨聪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现在哪里还有力气。
    只能被狱卒按押在角落,眼睁睁看着秦书贞靠近……
    冷汗从他额头滑下,“你要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只见刀光一闪。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响起。
    两个狱卒撇过脸,不忍再看。
    痛,太痛了!
    秦书贞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看到涌出的鲜血,她的脸有些苍白,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畅快。
    南玥倒是面不改色,毕竟她又不是真的男人。